造谣、维权、女权、水军……广州方圆小学“体罚”事件何以实现百万转发？

澎湃新闻 2020-06-02 18:25 大字

原创大象知微数据

5月的倒数第二天，一条“骇人听闻”的消息于微博上火速传播着：一位昵称为@小岛里的大海的网友发文称，自己女儿自幼患有哮喘，却曾被广州市方圆实验小学教师体罚致吐血、老师还曾以“照顾费用”为名收取其6万元，并配上多张被“献血”染红的校服照片。一时间激起舆论千层浪。

然而，短短24小时不到的时间里，事件迅速“反转”：官方通报称发帖人员所述内容无事实依据，且疑似炒作。

通过对早期数据的追溯，可以发现：早期确有疑似水军账号参与转发；然而内容真正扩散却是由真实用户、大V跨圈层传播。

微博如何传播扩散？

当事家长微博多领域、跨圈层传播

知微事见还原早期传播情况发现，在5月30日8:22分与23分，微博用户@兔兔最美与@后悔结婚生小孩先后转发了@小岛里的大海的原博，并分别带动了以下两条传播链：

@兔兔最美——@定真原——@喃东尼——@扶南——@沈三废——@老八厂长——@大头和他的朋友们——@我宇太阳肩并肩……

@后悔结婚生小孩——@霜花_不考上研不改名——@l鱼苗I——@特敷衍——@Tina_BattleMode——@陸陸叁——@瓶仄相邪——@有盐电影……

在@喃东尼 @大头和他的朋友们 @有盐电影等多位百万粉大V的参与下，内容迅速传播。

也是在8时许，@作家陈岚亦转发当事人微博，进一步带动内容扩散；至9时，已有大量高影响力大V参与扩散，微博热度飙升；

▲数据来源：知微事见关键传播渠道

至10时-11时期间，@面相先生 @外卖小哥金城武 @妖妖小精 @太皇太后您有喜啦 @所长别开枪是我 @吃瓜少年 @当时我就震惊了等营销号与@管鑫Sam @花落成蚀 @武志红 @马伯庸等垂直领域大V也陆续参与到微博传播中，在多圈层、多领域意见领袖的集中带动下，该微博已然发酵成了一场热度极高、传播极广的全民热议事件。

▲数据来源：知微事见关键传播渠道

早期传播现水军

当事家长的微博，为何能进入众多大V眼中？除了事件本身的话题性极度吸引眼球，早期传播者又有何特征？是怎样引爆微博的？

早期竟有大量水军参与转发？

@小岛里的大海 6时许发布微博，直至8时左右才吸引到引爆点参与，并逐渐扩散，那么在6时至7时这一段“空白”中，又发生了什么？

抓取如今尚未删除的转发内容，却能发现一丝水军的痕迹：从5月30日7时20分左右起，几乎无人问津的微博，突然出现密集转发，至8时共计转发300余次，最密集时间段1分钟转发近20次，且大部分转发者昵称均为无意义中文+大小写字母/数字的组合、转发文本均为清一色的“转发微博”。

真实扩散用户：女性为主，关注女性权益话题

水军转发虽能带来微博转发量的提升，但难以给微博造成实际的有效扩散，那么，真实的转发用户又有着怎样的特征呢？抽样数位早期真实参与用户，可以发现，她们多为女性网友，日常关注领域包括动漫、追星、社会热点与女性权益话题。

从历史微博内容来看，深圳新入职员工遭强奸、民法典引入离婚冷静期、上海杀妻藏尸案等多起涉嫌女性权益受到侵害的热点事件，以及部分弱势群体发声维权的内容获得了该批传播者的广泛关注。

从知微事见“广州市方圆实验小学教师涉嫌体罚学生”事件传播趋势图可见，@小岛里的大海微博从8点开始引发关注，早期参与转发者多为普通女性网友，关注女性权益、社会热点话题，随后该微博扩散到部分中小V的信息流中，并迅速引爆，获得大量不同领域大V的关注。

至5月30日午间，广州教育局回应小学教师涉嫌体罚学生，称已成立专项调查组。@人民日报 @央视新闻等重量级媒体报道官方回应，加入舆论场中。

▲滑动查看事件趋势图，数据来源：知微事见事件趋势图

官方回应后舆论反转

在群愤难平之时，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呼吁大家客观、理性的看待本次事件：

5月30日16:31，@daboboye 发布了家长于班群里发出的门诊记录照片，“既往史无显示哮喘，医生体格检查“神清，精神状态良好”，无任何抢救性救治”，引起事件是否出现“反转”的讨论；

同日17:07，医生@深海博物馆发博质疑当事家长发出的照片中血迹颜色、形状不像真实出血，呼吁大家要理性吃瓜。

5月31日凌晨，@广州白云公安发布警方通报，称@小岛里的大海微博内容系“其为扩大影响而故意编造的谎言……与此同时，警方在调查中还发现了刘某涉嫌雇请人员进行网络炒作的相关证据。”从当天官方回应下热评内容来看，多数评论已开始批判当事家长“消费网友的同情与愤怒”，但也有不少舆论依然坚持需要深究教师“体罚”、“受贿”等行为是否真实存在。

6月1日，官方再度通报进展，涉事家长“故意编造虚假信息、冒用其他家长身份恶意散布传播，并雇请人员进行网络炒作，从而达到迫使学校开除涉事老师、索要赔偿等目的。”

知微传播分析显示，这一官方通报的“反转”，将不少网友的愤怒推向了高峰：“家长为何作假？一次次滥用舆论关注是何居心？”并质疑事件为炒作，家长吃“人血馒头”，被刑拘也是“活该”。

▲数据来源：知微传播分析负面高频词

为何谣言总获关注

大众舆论对于弱者的同情心理

纵观历史同类热点事件，2018年9月，“浙江杭州一网友发微博控诉网红saya殴打孕妇”事件影响力高达73，后续却被爆出为双方“互相推搡”，孕妇“夸大伤情”等细节，造成舆论反转；2019年6月，网友爆料毕节孤儿院有儿童被成人性侵，随后经警方核实，传播内容均收集自网络，信息系造谣者编造，事件影响力指数达75.5。

以上多起事件，均有着影响力高、传播广且快的特点，且多发酵于社交媒体平台。随着网络的飞速发展，大众获得了话语权的同时，也出现越来越多“微博维权”的案例，女性、孩童、孕妇、老人……多为事件中的弱势群体，而当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出现，网友出于帮助“弱者”维权、寻求真相的心理，多在未核实真相前参与传播，在众多真实受害者得以获得舆论关注的同时，难免有部分出于私心滥用公众注意力的行为出现。

▲数据来源：知微事见对比事件

近期女性权益话题备受关注

本次事件爆发恰逢“民法典引入离婚冷静期”、“阳朔女子家中遭性侵暴力伤害”等与女性权益相关的话题引发讨论，网民情绪亟需宣泄，事件爆出后，短时间内获得大量关注度，5月31日当天在全网舆论场占比突破10%。

▲数据来源：知微事见舆论场

社交媒体一方面帮助弱势者获得了话语权，另一方面亦会被有心人利用，早期呼吁客观看待求助的声音不一定是“冷漠杠精”，为受害者奔走发声的也不一定是“无脑热血”，此类“消费网友同情与关注”的炒作行为，在如愿以偿的获得了大量关注后，也难免会吸引有关部门的注意，但这种对公众注意力的消费、对公共资源的攫取背后，是真是假，是炒作还是求助，可以通过数据分析来探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