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老兵口述历史做工兵的日子
伍远值
□刘玉文/摄
伍元植:1918年农历正月二十四日生于广西全州文桥栗水村庄屋屯。1938年分配到工兵二团三营九连三排,1941年调防到来宾时回家。1944年第二次被征入全县县府自卫队二大队第四中队一分队。其间多次参加对日战斗,右脚膝盖在战斗中被日军步枪打伤。1945年国军收复全县后县大队解散,复员回家。1948年结婚后育有三男二女共五个儿女,现与86岁的老伴住在老屋。
这次全州之行,一鼓作气采访了六位抗战老兵,收获最大的是见到了桂林保卫战中著名的“八百壮士”的幸存者,黄埔军校第8期老兵黄海潮老先生。困难最大、感触最深的不是天寒地冻的恶劣天气,也不是马不停蹄连轴转地为老人送上寒冬的慰问,而是老人们那浓浓的基本听不懂的全州方言,还有些老人耳朵已经几近失聪,交流起来十分吃力。而这位住在文桥镇栗水村95岁的自卫队老兵伍远值,既说着一口浓重的方言,又几乎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
所幸,在我们的团队里有资深志愿者“络腮胡”同志,抗战的事儿,他比我熟悉,遇到老兵思维混沌、记忆模糊,当我又一眼茫然的时候,他可以适时地给出一些参考意见和相对专业的推断。还有临时被我们抓差的义务“土话翻译”兼向导“兰花草”,没有她的帮助,和老人的对话那就真的是“吼了也白吼”。
2012年1月3日下午5时,我们一干人等一路打听,转弯抹角地找到伍远值这位老人的时候,老人正和86岁的老伴在屋内烤火。
老人的家,在村子的边上。从侧门走出门槛去就是一片田垌。远处的一排老树在寒风中无助地摇摆着。
原本狭窄的厨房内,杂乱地堆满了生活用具,火塘里的柴火并不旺。屋内的光线实在是太过昏暗。我站起身,试图将那只挂在门头上供两个房间共用的灯泡挪一下,好让摄影机的光线稍许充足些。但是最终我放弃了这个举动,因为那条连接灯泡的电线上积满了灰尘,只轻轻触碰到便弄得满屋乌烟瘴气。而那盏同样被蒙上厚厚污垢的灯泡,估计应该只有15瓦,即便凑得再近也于事无补,它发出的光,是那么微弱。
没有过多的寒暄,我们便在这烟雾缭绕的空间架好机器,摆开阵势询问老人的从军经历。不知是因为冰冻天气所致还是原本就有些身体不适,谈话中老人显得有些憔悴。在帮老人拍照的间隙,我问他当年是如何敬礼的时候,他立马来了精神,不仅详细讲解了敬礼分几种,还每解说到一种的时候都配以标准动作演示。那军姿,杠杠的。
我想,老人是否在那一刻搜寻到了模糊已久的记忆,是否听到了尘封心间的冲锋号角。
俺叫伍远值,是广西全州文桥栗水村庄屋人,家里有四兄弟,俺排行老三。
民国二十七年(1938),国民党打日本需要征兵,政策是“三丁抽两、五丁抽三”,俺们四兄弟都当了兵。俺们苦命,家里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借住在庄屋。俺的祖父、父亲都没有读书,往上算家里祖上五辈没有一人读书,个个只字不识。
参军前,小弟和大哥结了婚,俺和老二都没有结婚。俺是30岁的时候才讨的老婆。
俺12月应征到县里,被送到柳州后分配到工兵二团(团长姓龚)三营九连(连长姓王)三排,当列兵。俺们在工兵团集训一段时间以后开始在国军防御阵地负责挖山、挖战壕、掩体、爆破、架桥等。俺们也训练礼仪,比如敬礼,分室外军礼和室内鞠躬,还分持枪敬礼、扛枪敬礼、端枪敬礼和背枪敬礼。
工兵二团蛮多人的,好多地方都有。俺们团隶属哪个军俺不晓得了,俺没读书记性也不好。来宾、宾阳、黄沙河等地都驻扎过工兵二团的人,山川、宜湘河一带也有。俺们当时喊工二团。当时穿的军装是黄色军服黄色军帽,冬天穿灰色大衣灰色军帽,一年发四双鞋,两双胶鞋两双布鞋和布袜子。
俺们那时候的军饷经常超支,一个月的军饷一两块钱。俺们过年过节都是吃自己的,队伍没有钱,都是向上面借,这个月吃了,下个月扣。到前线打仗的时候,还需要农村老百姓支援,经常饱一餐饿一餐。别说吃肉,饭都吃不饱,二十五两糙米一个月实际只给二十四两,扣下的那一两给厨房买碗筷、钵头、灯油,一年下来就是八月十五过一次节,平常都不过节。
俺们先是布防在柳州,1940年调防到了迁江,再后来又调防到宾阳,1941年调防到来宾,年末,俺从来宾回到全州老家。
1944年5月,日军到了湖南衡阳。广西也开始布防,6月开始征兵组建自卫队保护县府,成立了两个大队6个中队,俺被征到二大队第四中队一分队,队长姓王。当时俺们1000多人,有6个中队。
日军5月末到达衡阳,随后发动“长沙—衡阳”战役,到8月初,坚守了几十天的衡阳沦陷。日军为了打通大陆交通线,又向广西发起进攻,7月到达全州。当时负责守卫全州的是中央军第93军,第93军的军纪很差,乱抢老百姓的东西。统帅部命令第93军“死守全县三个月”,可是,军长陈牧农竟然不战而逃,撤到兴安县,导致桂北门户打开,日军长驱直入,威逼桂林。第93军撤退前,销毁了存放县城的大批弹药和粮食,连杜聿明的机械化第五军屯积在全州军备仓库里的军需物资,也烧得一干二净。陈牧农被执行枪决,临死时问他有什么话要说,陈牧农说:“张长官(张发奎)害了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陈牧农为什么弃守黄沙河?这里面的内幕很复杂,我们这些兵仔也只是道听途说,到底怎么回事?也搞不清楚。听说,蒋介石原先不打算枪毙陈牧农的,但史迪威将军对蒋介石大发雷霆,说陈牧农临战逃亡,当军法从事!我们美国人冒着生命危险,派飞机翻越喜马拉雅山,给中国运来军事装备,竟让这猪猡烧了,可恨!蒋介石才决定杀了陈牧农。
我们自卫队后来疏散到界首有个叫做大源口的地方。11月,和日军打了一仗,又从大源口退到交川,后来在封门岭又与日军交了几次火。我们在全县才湾、山川、五地、公婆岭、星子界等地也多次与日军发生小规模战斗,那段时间我们也经常和94军、13军、26军、20军、79军的小股部队合作打日本鬼子,在天湖山区也打了很多次游击战。
1945年,国军开始反攻桂林。31军打正线,93军、20军、26军打侧线,94军、74军在全州、山川一带打游击。74军的装备是美国装备,他们都是用冲锋枪,一个牛角打20响(老人记忆有些混乱,一会说94军,一会又说74军)。
这年夏天有一个早上,当官的接到消息说有一队日本兵要经过五地,我们接到命令和94军的人一起在五地、封门岭旁边的山坳布防。
天还蒙蒙亮,我们就摸索着到达目的地防守。我找了一棵大树做掩体,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9点多,就在我们等得有些烦躁,以为日本鬼子可能不会来了的时候,一小队日本兵真的从北边过来了,他们顺着山下的那条小道,悄悄地快速行走着。
日本鬼蛮精的,不晓得怎么就发现我们了,两支队伍的人几乎同时向对方开火。那一队日本兵的人数虽然比我们少,但是他们的武器比我们好,仗着有机关枪想闯过关,战斗打得很激烈。仗打得差不多的时候,估计有半个多钟头那样,我们这边一个排长喊冲锋,我们就端起枪边打边向着日本人冲过去,我们这些当兵的冲在前面,排长和班长在后面指挥。没跑多远,我的右脚膝盖被日本兵打中,旁边的战友就把我抬回去了。还好没有伤到骨头,是被步枪从侧面打伤的,现在中枪的地方还有个伤疤。后来我才知道,这次我们死了好多战友。
1945年8月日本投降收复全县以后,我们由山川撤到龙水驻扎,之后县大队解散,当兵的近的复员回家,远的留在县大队。我就复员回家种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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