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父亲
父亲今年88岁高龄了,依然精神矍铄地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记得是他退休后不久,在我的再三劝说下,才与母亲一起,恋恋不舍地离开故土,从熟悉的乡村家园,来到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起初几年,父亲很不习惯,没了喧闹的校园,没了绕膝的学子,没了熟稔的田园味道,更没了那群老友们终日没完没了的絮叨……那时的父亲,像一只孤雁,落寞而无助。随着岁月的流逝,在一次次的远游中,在一回回的书香里,在一年又一年儿孙缠绕的暖暖陪伴下,他才渐渐地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退休前,父亲一直从事着他所热爱的小学教育和管理。近四十载春秋,父亲无怨无悔,孜孜不倦,一丝不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与母亲相伴,踏着朝霞去,披着星月归。方圆几十里地,上下十多个村,妇孺老幼,对他们都很敬重。父亲钟爱教学,无论白天多忙多累,每晚都会趴在四方桌上,就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批注作业,潜心备课。即便是严冬,老屋的土墙在猎猎寒风中瑟瑟发抖,父亲和忙完家务的母亲,几十年如一日,勤此不疲,坚持不懈,桌面上斑驳陆离的红漆成了最好的证明。记忆中,父母狭小的卧室里,始终贴着一幅印有“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字样的招贴画,老旧的书案上,摆满了他们获得的各类荣誉证书、奖状和奖章。
父亲总是那么喜欢他教的孩子们。每天早晚,上学或回家路上,父母的身边,都会围着一群同村或邻村的小屁孩,像刚从笼中放飞的鸟儿,一路上欢歌笑语,叽叽喳喳。看得出来,父亲似乎很享受这样的过程。这时的父亲,全然没了教学时的严厉,脸上漾着难得的笑容。遇到雨天,父母的油布伞都会撑在这群孩子们的头上,任自己被雨水淋湿。从家到学校,是一条窄长而弯曲的山坳,虽只有几里脚程,却要过四五座木桥或石墩,遇到河面涨水,总能看见,高高挽起裤腿的父母,来回数十趟蹚过湍湍激流,将孩子们安全送到家。山洪暴发时,父母会起得更早,领着孩子们踏着泥泞,穿过荆棘,翻过几道山梁赶去上学。父亲为此落下了严重的关节炎……在一茬接一茬的迎来送往中,父母身边,那些孩子们的孩子又如约来到,他们均视如己出。即便十几年后,在村口或路旁偶遇,父亲都还能一一叫出他们的乳名。
父亲同样深爱着他的亲人,对祖父母极为孝顺。工作再忙,生活再累,父母对双亲的照料都细心体贴,无微不至。同时,父亲对儿女们非常严厉,在我儿时的记忆里,他总是板着脸,冷峻而威严。9岁那年,我与姑父家三表弟打架,父亲一气之下,抄起竹丫沿着坑坑洼洼的河滩追了我好几里地,幸亏遇上大舅,才免了一顿皮肉之苦。同样是父亲,在我双腿莫名红肿时,硬是用他单薄瘦弱的身体,驮着我奔走十多里山路,找寻老中医为我医治。在高考连番失利心灰意冷时,还是父亲,不顾家庭生活的艰困,咬牙“逼”我再次复读……长大后我才慢慢体会到,正是因为父亲的严爱和坚持,才有了我的今天。而在所有的家庭成员里,父亲唯一忽略的,恰恰是与他几十年风风雨雨,朝夕相伴,牵手一生的母亲。也许在他看来,相守的日子还长,恩爱的机会还多,以至于在母亲猝然离世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父亲茶饭不思,神情恍惚,无法入眠。母亲出殡时,父亲亲手写下了一段文字,篇幅虽短,但字里行间,饱含着对母亲的怀念与不舍,愧疚与自责。
父亲是一个一刻也闲不住的人。每天放学后,母亲忙于做饭,父亲就会在房前屋后的菜畦或茶园里薅草施肥,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在母亲一遍遍的催促下,在儿女们一声声的呼唤中,似有不舍地回家。周末或节假日,除了公务,稍得闲暇,他便会早早地套上山袜,系上弯刀,背起夹栏……大年初三,村里人刚开始踏着积雪,串门拜年,走亲会友,父亲就一头扎进了葱郁的山林,直到老屋的墙檐下,摞起高高的柴垛,楼梯下的木槽里,垒满厚厚的炭山……
年轻时就向往名山大川的父亲,直到退休后,才得空携母亲,登长城,游故宫,赏西湖……他偏爱历史悠久、文化底蕴厚重的名胜古迹,喜在兵马俑旁沉思,紫禁城里驻足,日月潭边遐想……偶尔会写上一两篇短文怀古思贤。80多岁时,还和母亲徒步走完西海大峡谷,在风景如画的大自然里,对自己的身体和意志做了一次检验。
进城后,尽管没了农活,父亲依旧每天早起,烧水、泡茶、浇花、买菜……中午,呷两口小酒,斜倚在软软的沙发上,沐着暖暖的阳光,在几段传奇野史中,迷迷糊糊地潜入梦乡……每每至此,小心翼翼地替他掖好毛毯后,凝望着满头银发、安详入睡的父亲,我的心头总禁不住会泛出点点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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