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老兵刘文波：“炮弹来了，我的通讯员就没了”

▲采访结束时，刘文波老人向记者敬了一个军礼。

▲刘文波从朝鲜战场回国时拍的军装照。

刘文波获得的两枚抗美援朝纪念章。

▲刘文波军装上挂满他获得的各种奖章和纪念章，代表着他走过的各个战争年代。

▲刘文波保存的当年获得的各种军衔和纪念章、证，深色封面朝鲜文的是1953年朝鲜政府授予的三级国旗勋章证。

□本报记者陈静文/摄

脊梁挺得直直的，拄着拐杖一早就站在家门口，这是97岁的抗美援朝老兵刘文波老人留给记者的第一印象。得知记者要来，刘老特别高兴。他的大儿子告诉记者，父亲一早就等着了，还交代他翻出不少当年的老照片。旧军装胸前的一枚枚军功章历经岁月，依然熠熠生辉。在与老人的交谈中，那些镌刻在记忆深处的往事，丝毫没有随时间的推移而渐行渐远。随着老人缓缓的叙述，一段炮火纷飞的往事扑面而来。

1923年，刘文波出生在河北献县一户农民家庭。1938年，受村里私塾先生、一名共产党员的影响，未满15岁的刘文波背上行囊，未曾与父母告别便离开了家乡，毅然决然踏上了奔向延安加入革命队伍的道路。

回忆起这一段，刘文波告诉记者，之所以没有告诉父母缘于他一年前曾经报名参军，到了镇里被母亲拦住没有走成。当时全村有十多人参军，和刘文波一样忤逆家长意志的孩子并不在少数。

当时的大环境下，延安的环境确实很艰苦：在这里，穿没得穿，吃没得吃，常常在冬天要冻僵脚指头。但矢志报国的刘文波也正是在这里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毛泽东、周恩来等革命领袖，接受了党组织的理想和热情的感召，成为了359旅的一名战士，担任卫生工作。

抗战胜利后，刘文波所在部队被派往东北接受日军投降，接收了日军的武器，随即便划归到东北野战军。解放战争期间，刘文波随部队先后参加了辽沈、淮海战役，之后又转到湘西参加剿匪。

1950年，朝鲜战争打响，还在湘西剿匪的刘文波便跟随部队，受命跨过鸭绿江，参加抗美援朝战争。

刘文波回忆，因为在朝鲜战场上他主要从事医疗卫生工作，所以主要是在相对安全的后方救治伤员。战场四处都有巨大的土坡，地下是挖好的坑道。白天有联合国军飞机不停轰炸，他们晚上才敢出来活动。

让刘文波印象深刻的是，一次他在掩体内救治伤员，让作为通讯员的小战士在外等候。突然，他听到一阵飞机低空飞行的声音，心想坏了，还没来得及躲避，只听一声巨响传来，待得周围平静下来，他赶忙走出掩体去看，才发现那个小战士已经没了。

“可惜啊，还那么年轻。”说这话时，刘文波微微攥紧了拳头，虽没流泪，却也有无尽的惋惜。

有时情况紧急，刘文波所在的医护小队不得不住在坑道里———这一条睡着人，旁边那条可能就是战友兄弟们的尸体。为防敌人，战时的医护人员是分批安置的：每一批人都只负责手术、输液或看护的其中一个流程，而穿梭于每个流程的任务则交给担架工人。在这里，刘文波目睹了无数受重伤的将士被送回祖国疗伤，这也带给他深深的震撼。

在老人的证书和奖章中，有一套深色的证书和勋章格外亮眼：证书上面写满了朝鲜文字。翻到内页，格子中书写有“国旗”“三级”字样。老人自豪地说，这是他在朝鲜获得的证书和勋章，他当时刚给伤员做完手术，一位朝鲜军官给他颁发的。尽管老人对当时的情形已经有些记不清，但这枚勋章老人一直珍藏着。经记者在网上查询相关资料，这枚勋章为五芒星图案，材质为银质，由当时的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颁发。

1953年7月27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方面正式与联合国军签署《朝鲜停战协定》，刘文波也终于回到了阔别3年的祖国。他也终于见到自己的爱人。刘文波说，自己对她特别亏欠，在去朝鲜之前，他的父母曾提出要给他找个媳妇，谁知，隔壁村子的一个姑娘得知消息“穿着一套衣裤，背个包”就找到他面前，说要嫁给他。当被问及对方看上了他哪一点时，刘文波先是有些不好意思，随即便自豪地答道：“当兵的呗。”现在再说起这个话，刘文波还是不禁笑了起来。

谁知，刘文波很快便赶赴朝鲜战场，都没来得及跟这个可爱的姑娘好好告别就走了。这一去就是3年，中间也没有书信往来。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坐火车从朝鲜回来时，一下车就看到包括这个姑娘在内的一群战士的亲属在那里等着他们。刘文波当即热泪盈眶，感动得有些说不出话。

此后，经过多次的调职，刘文波最后在1958年1月来到了桂林，历任市防疫站站长、市人民医院副院长、市工人医院书记等，1982年离休，一直在桂林和妻子、孩子们平静地生活着。

刘文波老人的大儿子刘国建告诉记者，他共有兄弟三人，从小父亲对他们很严格，对自己更是特别严格，早年本该有的待遇他也让给别人。父亲从未夸耀过自己的功绩，从不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为子女走后门。

如今，已经97岁的刘文波依然精神矍铄，面对采访，他表现得十分亲切随意，而抚摸着自己当年所获的奖章，老人的神情又仿佛若有所思。“经历了战火纷飞的年代，经历过生死，之后面对多大的挫折我都能坦然面对。”刘文波老人说，“许多战友牺牲在了朝鲜，我能活着回来，就应该好好活着。”

在我们请老人起身、希望能帮他拍一张穿军装的照片时，老人站起来，不自觉地保持着笔挺的身姿，双手微微垂附在两侧，在这一刻，他不是期颐之年的老人，仿佛仍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军人。

去年10月1日，桂林市在临桂区市民广场举办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升旗仪式，刘文波受邀参加，他在孩子的搀扶下，穿着军装来到了现场。在国歌声中，他在镜头前对记者感慨说：“在党的正确领导下，现在国家很强盛，越来越好。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我们要备加珍惜。”

如今，97岁的刘文波依旧关心着国家大事。“都说美国是不能战胜的，70年前还不是在朝鲜战场上被我们打败了。70年后，我们的国家实力提高了，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我们的国家站起来了、富起来了、强起来了。回首往事，更觉自豪！”老兵刘文波言语依然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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