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记者前往桂林市砂糖桔主要产地荔浦、阳朔、恭城等县(自治县）进行采访，目睹了砂糖桔产业给当地村民生活带来的巨变———“疯狂的”砂糖桔
▲机选和打蜡技术让砂糖桔销路更好。
?持续红火的市场让种植户喜笑颜开
黄龙病是如今火爆的砂糖桔的最大的敌人。图为防治木虱专业队在集中喷药。
◆导语：如果你要问这两年桂林什么农产品卖得最火，那么砂糖桔肯定算得上一个。桂林市自2001年引进砂糖桔种植，近几年来由于砂糖桔市场行情好，桂林市砂糖桔收购价格连年上涨，收购价格从最初的一块多钱一斤，涨到6块钱一斤；种植面积也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据桂林市水果办提供的统计数字，截至2014年底桂林市砂糖桔种植面积达39.8万亩，产量达42.3万吨，而2011年全市砂糖桔种植面积不到14万亩，产量16万吨。
由于砂糖桔价格逐年上涨，砂糖桔种植农户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在桂林市砂糖桔种植大县荔浦，一些砂糖桔种植农户年收入10多万元还自称是“贫困户”，年收入超50万元的也越来越多。据桂林市水果办提供的统计数字，2012年荔浦县砂糖桔种植年收入30万—90万元的农户有860户，2013年这一数据增加至986户，年收入超100万元就有25户。砂糖桔成了农民最赚钱的产业。
面对这些令人吃惊的数据，人们不禁要问：是什么原因让桂林市的砂糖桔卖得这么火爆？在农民争相扩种砂糖桔的情形下，桂林市的砂糖桔价格还能“火”多久？砂糖桔种植户在收入不断增长的同时，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担心？为此，近日记者到荔浦、阳朔、恭城等地进行了采访。
现象：砂糖桔价格连年上涨，种植户喜笑颜开
荔浦修仁镇：砂糖桔一年催生25个“百万户”
元宵节刚过不久，在荔浦县修仁镇砂糖桔核心示范区，还能看到农户正在收砂糖桔。在示范区中间的公路上停着几辆大卡车，几位工人正在给刚摘下来的砂糖桔装箱、上车。一旁的主人——— 修仁镇三京屯村民伍联超则在悠闲地抽着烟。
“年前价格好，一上市就可以卖到6块钱一斤，现在价格差些，只卖4块多钱一斤了。”伍联超说。跟村里大多数农户一样，伍联超几年下来不仅把自己的土地全部种上了砂糖桔，还在附近的乡镇承包了不少土地，如今他共种植砂糖桔30多亩，今年挂果的有10多亩，光砂糖桔收入就达30多万元。“像我这样的收入算不上什么，人家种砂糖桔收入超百万的都很多了。”伍联超说。
在伍联超所说的种植砂糖桔年收入超百万元的种植大户中，荔浦县修仁镇板纳村的老支书韩佑贵家就是其中的一户。“今年砂糖桔价格比去年还好，我们家砂糖桔收入有150多万元了。”韩佑贵的身体不太好，但一说村里的砂糖桔他就显得格外兴奋。“今年的行情比去年还好，砂糖桔地头收购价都到五块五以上了。”韩佑贵沙哑的声音中透着兴奋。他告诉记者，他如今已60多岁，老伴50岁，家里砂糖桔主要是两个儿子在种，但他们两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也不甘落后，两人还种了10多亩砂糖桔，今年收入了10多万元。“20多万元在我们村里还算少了，村里60%以上的农户家庭砂糖桔收入都超过了50万元。”一旁韩佑贵的老伴陈美兰笑着说，韩佑贵退休后又被选为村支书。据她介绍，板纳村有3个村民小组64户300多人，因为大力发展柑橘种植，全村户均收入超过40万元，人均纯收入超过8万元，被评为“桂林市十佳魅力新农村”。
“是砂糖桔改变了我们这个村，让我们从贫困村迈入了小康村。”韩佑贵笑着说。由于交通闭塞、产业单一，到上世纪90年代末，板纳村仍以水稻种植为主，每人不到6分责任田，一年到头来经济收入甚少，1999年，该村人均纯收入不足1000元。村集体收入为“零”，是全县名副其实的贫困村。村民住的是陈旧的泥瓦房，行的是自行车，村里没有任何娱乐场所，更没有卫生所与体育文化中心。“村民整天无所事事，赌博成风，偷盗行为时有发生。”韩佑贵回忆说。
2000年春节，时任村委会副主任的韩佑贵无意中吃了侄女从广东四会带回来的砂糖桔，又香又甜的口感立即引起他的注意。当打听到市场上砂糖桔的价格每公斤能卖到6至8元时，韩佑贵心动了。
穷则变，变则通。凭着敏锐的经济头脑和对市场的调查，他决定把砂糖桔引进村来。在召开村民代表大会形成决定后，韩佑贵带领3名村民代表赴广东四会实地考察，并以每公斤200元的价格买回砂糖桔枝条2公斤，当年就种下砂糖桔20亩，取得了每亩纯收入6000元的良好效益。
有了好收成，村里决定扩大种植规模，于是，用这20亩的砂糖桔嫁接育苗，到2002年嫁接种植砂糖桔面积迅速扩大到200亩，全村所有责任田都种植上了水果。全村房前屋后、田间地头，清一色的砂糖桔成了一道风景。板纳村也成为了全县有名的水果专业村，村民从此走上了脱贫致富路。
“疯狂”的砂糖桔的确让荔浦的种植户尝到了甜头。如今在荔浦农村流传着“四万五万不算富，十万以上才起步，二十(万)三十(万)算小富，五十(万)以上才算富”的顺口溜。记者在荔浦采访时也曾听到过砂糖桔种植户这样的“感叹”：“我种那点砂糖桔都不好意思说，还抵不上人家的零头呢！”记者在修仁镇建陵社区建南街见到叶龙斌的时候，他正在他的砂糖桔地里查看，他种了5亩砂糖桔，挂果的砂糖桔有3亩。地里的砂糖桔都有老板预订了，价格四块六一斤，按这个收购价格，今年光砂糖桔一项叶龙斌收入就有10万余元。“10万元算什么，这在我们这里都算是贫困户了。”叶龙斌笑着说。
阳朔县葡萄镇桂陂村：350人的村子收入超2000万元
沉浸在丰收喜悦中的不止韩佑贵一家。在阳朔县葡萄镇，村民汤进荣的心情也很不错，记者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操练年前刚买回家的大众速腾轿车。“今年砂糖桔行情好，我这辆车就是卖砂糖桔卖出来的。”汤进荣乐呵呵地说。
今年28岁的汤进荣是兴安县湘漓镇人。2009年，在外打工的他和妻子被岳丈叫了回来，开始包地种植砂糖桔，如今他跟妻子已种植砂糖桔20多亩。“这个(种砂糖桔)比打工强多了，我打工3年还比不过它一年的收入。”年前，记者来到阳朔县葡萄镇马岚村的时候，汤进荣跟妻子正领着工人在收砂糖桔。“我们家昨天就开始摘果子了，这两天就摘了6万多斤果子。”妻子潘七香正在摘砂糖桔，跟她一起采摘的还有她雇请的100多个工人。“今年收成还不错，挂果的15亩砂糖桔，收了两天已收了6万多斤果子了。”更让汤进荣高兴的是，今年的砂糖桔价格又涨了。他告诉记者，今年砂糖桔的收购价达到了5.9元/斤，好一点的甚至超过了6元/斤，比去年的价格高了0.4—0.8元/斤。“按照这个价格，我今年卖砂糖桔大概可以收入40万元了。”汤进荣高兴地说。
砂糖桔价格上涨，桂陂村赚钱的不止汤进荣一家。“我今年砂糖桔的收入也有50多万了。”年过花甲的潘良发是马岚村委主任，也是村里最早种砂糖桔的农户之一。他告诉记者，砂糖桔这几年价格年年上涨，种植砂糖桔的村民也赚了个盆满钵满。“我在村里还不算收入最多的，今年我们村里有两户收入超过了100万元。”“你看，银行为方便我们，点钞机都借给我们用了。”潘良发指着自己堂屋里的点钞机说。
探因：桂林砂糖桔为何卖得这么火？
尝到砂糖桔甜头的不只是荔浦县。“今年桂林市砂糖桔的市场行情整体很不错，种砂糖桔的农户大都赚了钱。”市水果办的一位工作人员说。据他介绍，桂林市在2000年后从广东引入砂糖桔种植，但地头收购价格一直都不高，都在一两块钱一斤。但最近两三年，砂糖桔的价格一下子就涨了上来。“砂糖桔的收购价格前年涨到了4块多，去年是5块多，今年年前价格涨到了6块，价格是连年上涨。”该工作人员说，据他们调查，有农户最高卖到了7.3元/斤，荔浦一对夫妻种植砂糖桔70多亩，收入300多万元。没有预料到的幸福让这对夫妻在地头抱头哭了起来。
那么，是什么让桂林市的砂糖桔近年来卖得这么火？
“三避技术”是果子卖出好价的法宝
“价格上去了，我们的收入自然也增多了。”在采访中不少农民都认为价格是决定收入的重要因素。记者在修仁镇老县村委戴村主任的家中遇到前来收购砂糖桔的杨老板，他从甘肃赶到修仁，目前已预订到一卡车砂糖桔。他告诉记者，今年砂糖桔的价格确实高。“近年来因遭遇黄龙病，全国砂糖桔重要产地广东惠州那边的产量明显减少，再加上春节前市场需求旺盛，这边的砂糖桔价格上涨也在情理之中。”杨老板说。
“我们这边的砂糖桔之所以能保持高位，主要因为其成熟时间较晚，春节前才大量上市。”修仁镇主管农业的副镇长韦修剑分析说，在广东四会的砂糖桔，每年11月就已经开始上市，春节前基本售完；而在荔浦，由于平均气温稍低，12月中旬砂糖桔才开始流向市场，大部分能在春节期间卖得高价。而为了能实现“时间差”，荔浦县农业部门推广的“三避”(避雨、避寒、避晒)农业技术，在水果种植领域得到广泛应用，大批冬季水果依靠这套技术温暖过冬，一些水果还因此在果树上保存到来年的清明节前后。“到了砂糖桔成熟的季节，每家农户都会搭起大棚，给水果盖上薄膜，避免其受到雪霜的冻害。而且这样做以后砂糖桔糖分也相对高一些，水果的外形靓丽光泽好，保鲜期长一些。”在韩佑贵看来，给水果披上“过冬衣”确保果品，等待时机出售，是砂糖桔卖出好价格的一大法宝。
土地流转让砂糖桔产业越滚越大
除了价格因素外，另一个能让修仁乃至整个荔浦砂糖桔产业越滚越大的因素就是农村土地的自由流转。
随着农业和农村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的加快和购销市场的开放完善，越来越多的农民意识到，如果局限在自家有限的土地资源上搞农业，就难以发展规模化、集约化生产，致富的速度相对受到限制。从2003年开始，板纳村不少村民就外出租地从别人的土地里“淘金”。
“如果我们不出去承包土地，光我们村那点地，不可能有那么多收入的。”韩佑贵告诉记者，镇里农户种砂糖桔一年挣个20多万元就很不错了，像他家去年一年就挣100多万元以前是不可想象的。“我家所有的田地加起来不过10来亩，早在2005年就种完了。”韩佑贵说，他如今种植砂糖桔100亩，其中有90亩是去周边乡镇或县城包地种的。“我们这叫借鸡下蛋，现在家家都在外村、外县包有几十亩地，还有的人家的地是全部在外面包的。”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种地也要扩大化，从别人的土地里照样能挣到自己的钱。”水果种植大户韩家文深有感触，他每年的水果收入超过50万元，所种植的砂糖桔等水果有20多亩，其中只有近3万元收入来自自家的1亩多地，其余47万元收入都是从租赁别村的20多亩田地产生的。
据统计，目前板纳村90%以上的村民都在外面租种土地，他们不但在本县其他乡镇租地，还到县外、市外租地种植水果。仅在邻近的金秀瑶族自治县、蒙山县等地，就租种了330多亩的砂糖桔。
据了解，荔浦县1995年开始引进砂糖桔，之后种植面积增速开始加快，尤其近几年种植明显升温：2011年为3.7万亩，2012年达7.2万多亩。据估计，去年增长面积达4万-5万亩(包括荔浦人到蒙山、平乐等周边县市所种面积)。该县农业部门一负责人以修仁镇为例说，该镇耕地面积3.2万亩，砂糖桔种植就超过2万亩。
隐忧：“黄龙病”防控比市场更让人担忧？
逐年上涨的砂糖桔价格让种植户赚了个盆满钵满，也吸引了很多农户甚至商业资本投资砂糖桔种植，砂糖桔种植面积和产量猛增的背后，人们不禁担心起砂糖桔的未来市场。
“今年砂糖桔的价格是不错，但没有去年好卖了。”恭城瑶族自治县平安乡大岭村委支书全承茂说。元宵节那天，记者见到全承茂的时候，他一边跟几位村民在家里讨论着村里还没有卖出去的砂糖桔如何处理，一边在着急地等待着一个电话。头一天，他的儿子装载一卡车砂糖桔到山东去卖，元宵节那天已进入了山东的水果市场，他期待着儿子的好消息。一个小时后，儿子传来的消息不是很好：两个小时才卖出了几件。“看来村里剩下的40万斤果子难处理了。”全承茂无奈地说。
全承茂所在的大岭村有131户520多人。2002年之前，村里主要种的是沙田柚和柿子，2002年村里开始尝试种砂糖桔，当年只种了40多亩。“开头那两年的价格也不是很好，一般都是两块多钱一斤，最低的时候五毛都卖过。”全承茂回忆说。但到了2012年砂糖桔价格开始上涨，一下子就涨到了3块多钱一斤，村里砂糖桔种植的面积也大幅增加，到如今，大岭村砂糖桔种植面积已超过1000亩。
但好景不是很长，在经历去年的产量和价格双丰收后，今年的销售就没有去年好了。“去年到村里来拉砂糖桔的大卡车很多，今年明显减少了，来的都是些小卡车。”全承茂说。去年，到元宵节砂糖桔已全部卖完，而今年村里保守估计还有40万斤的砂糖桔没有卖出去。“没办法，现在只得自己出去找市场了。”全承茂无奈地说。
与市场行情不太妙的情况相比，更让全承茂担心的是黄龙病的蔓延。“我去年一次性就砍掉了4亩砂糖桔树。”全承茂告诉记者，近几年来，随着人们对水果质量要求的提高，砂糖桔种植户在喷洒农药时也更多地选择无公害的农药，但这对控制黄龙病却是不利的，再加上村里还没有形成统一的管理，农户喷洒药水的时间不一致，导致很难整片控制黄龙病。“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黄龙病，价格低点总还是有得赚的，但黄龙病如果蔓延开就颗粒无收了。”全承茂说。
而在产量高的荔浦、阳朔等地，情况又有些不同。记者在这些县的乡镇采访时没有听说有不好卖的情况。很多农户向记者表示，今年他们还要继续扩种。“不怕价格下来哩，就算价格低点，我们还是有得赚的。”陈美兰告诉记者，之前砂糖桔卖一块多钱一斤他们还有得赚，现在虽然成本上去了，但他们的种植规模也上去了，就算价格跌到了3元/斤以下，但量多也是赚的。尽管如此，荔浦等县农业部门的工作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在“疯狂”的砂糖桔面前也要保持头脑的冷静，不要盲目地更改自己原来的农产品种植，而是要根据各地气候和土壤条件，合理进行分配。
在阳朔、荔浦等地，尽管砂糖桔未来的价格和销售还没有让广大种植户太担心，但与恭城大岭村一样，防治黄龙病也是他们的一块心病。“黄龙病可以说是毁灭砂糖桔产业的最大敌人。”修仁镇副镇长韦修剑说。为了防治黄龙病，荔浦在全县13个乡镇都组建了至少一支专业砍伐队伍和一支防治木虱专业队(机防队)，负责辖区内柑橘产区的病树清理和柑橘木虱的喷杀工作。据统计，全县普查出黄龙病树69万株，共清除68.64万株，全县发病率控制在2%以内，示范点控制在1%以内。
另外，为防控黄龙病，荔浦县也提供了可供参考的经验。据了解，荔浦县以农民专业合作组织或龙头企业为载体，把一家一户的农民组织起来，实行“六统一管理”(统一品种、统一购药、统一标准、统一检测、统一标识、统一销售)，做到100%统防统治，100%测土配方施肥等管理。与此同时，荔浦还制定标准化规程，严格实行标准化生产和规范化管理。
“我们对砂糖桔的种植管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防控黄龙病，但在砂糖桔苗有问题时就比较难办了。”荔浦县农业局的一位负责人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上述市水果办的工作人员介绍，由于近年来砂糖桔价格高，效益好，发展速度过快，另一个隐忧随之出现——— 砂糖桔无病健康苗木满足不了种植需要。据桂林市水果办调查，2013年，桂林市出圃柑橘无病健康苗木401万株，其中70万株销往桂林外地，2014年预计可出圃柑橘无病健康苗木473万株，而桂林市每年约需1000万株无病健康柑橘苗木，远远满足不了桂林市柑橘产业健康发展的需求。而2013-2014年新种柑橘中，种植柑橘露地苗的比例高达44.4%。这些露地苗都是果农或大户自繁自育，没采取任何隔离措施，有的甚至就在有柑橘黄龙病的果园边育苗，而且接穗基本上都是来自当地黄龙病疫区的果园，出圃苗木携带柑橘黄龙病机率很高，露地苗的大面积种植给柑橘黄龙病防控带来了极大隐患，目前柑橘黄龙病防控形势日益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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