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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卢公和”到“卢珍记”—— 剧变时代的鹅城小铺号人家 □本报记者 陆照德

百色早报 2016-10-10 00:00 大字

 

话说卢胜昌立业扬名鹅城,又娶得贤妻李氏,一家人团聚之后,挂出铺号“卢公和”,经营山货生意,后来又进“洋货”来卖,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详见本报9月26日)

可惜,当时局势混乱,战乱频繁,连祖国西南的小小山城——百色,也在新旧交替的时代大碰撞中受到影响,而卢家的遭遇与沉浮,是当时鹅城社会的一个缩影。

“卢公和”经营有道

 

生意越做越红火

卢胜昌流落鹅城十几年,靠声望娶得贤妻李氏,而妻子李氏善经营、识大体,小有积蓄,还促成家人团聚,一家人靠着“卢公和”铺号营生。

当时鹅城,做山货生意的人很多,但很多人都因经营不善歇业了,而“卢公和”为何能从小户做到大户呢?原来,当时鹅城的山货(八角茴油为主的农产品)货源多来自八角山一带,卢胜昌办私塾教书时,好多学生是八角山各村寨的,他们肩挑马驮山货到百色城,都愿意把东西卖给老师,这就保证了货源。销路方面,李氏随父亲经商多年,熟识下游的货运,又有人脉,卢胜昌的儿子与媳妇从平南县来后,又多了帮手,还经营瓷器生意。因此,家和万事兴,生意越做越红火,加营饮食住宿,成了一个铺面兼客栈的混合体。

孙媳巧送姑姑上学

 

流传坊间成佳话

在百色,儿子卢啟来的妻子陈容娇生了3个女儿,大孙女叫卢凤翔,生得聪明伶俐,又勤奋好学,考上百色中学,可她差点因爷爷上不了学。

卢胜昌虽然有学问,但其封建思想影响很深,旧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卢胜昌在鹅城是个有面子的人,不想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儿(当时百色女子读中学还很稀罕),何况他这时已终日在屋里享清福,思想认识不免落后于时代。不过,孙媳妇杨容仙竟能暗中让姑姑卢凤翔去读中学,又能让祖公公(卢胜昌)没话说。

杨容仙本是龙州水口人,那是近代广西开化比较早的地方(旧桂系巨头谭浩明的故乡),见过世面,她的母亲人称“刘七姑”,是刘日福(旧桂系大将,曾统领百色军政好多年)的侄女,非凡的家世,让她胸襟、见识都超越寻常妇女,嫁进卢家给卢冠三后,杨容仙靠自己的品行与作为成为卢家上下认可的人物。

杨容仙知道与老人讲道理没用,也不声张,而是暗中让卢凤翔早早从后门去上学,然后她们妯娌3人(权三、聘三之妻),一大早轮流备好烟斗,轮流敬烟给走出房门的祖公公卢胜昌(往日由卢凤翔负责)。卢胜昌起初不以为意,过了一段时间,才发觉不对——大孙女哪儿去啦?

当他得知大孙女已去念了中学,老人也只好不出声,毕竟是有学问的人,既然全家支持孙女读书,几个孙媳妇又这么团结,读书也不是坏事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后来二、三孙女也都能去上学了。这在当时的鹅城,可是个不小的新闻。卢家孙媳“送姑姑上学”的佳话由此流传鹅城坊间。

斯文转运多从商

 

离乱世的鹅城世间相

卢胜昌的3个孙子——权三、冠三、聘三,皆生于清朝末期。来到百色成长的岁月里,百色这座小城遭遇了粤军入桂、新旧桂系政权交替、两次滇军入桂、百色起义等多次战争,乱世之中,生存不易,人心思变。在“卢公和”铺号里,卢啓来夫妇协助李氏打理客栈生意,他们的3个儿子却不想局限于小铺号的琐碎生活,各自做出自己的人生选择。

卢权三(字大珍)读过私塾,四书五经等旧学有些根基,却不好斯文之道,百色中学初建设时,曾聘请他去教国文课,但他没去。卢权三年少就去解放街打工,跟人家学管账,先后在利发祥、广安栈等铺号做师爷(账务总管,今称会计师),还加入以苏杭客商谢公为首的慈善组织——同善社,学了一套针灸术与午间打坐的功夫,经常义务为群众针灸治病。

卢冠三中学毕业后进国民政府当差,被调去南宁工作后,与妻子杨容仙育有一子,壮年病死南宁(1944年),杨容仙靠做小生意送儿子读完大学参加工作。

卢聘三,字月德,为人机灵有想法,学过健身武术八段锦。年轻时,正值当局征兵,那年月战争不断,民心厌战,人民子弟若非万不得已,都不想去当兵打内战,卢聘三为了躲征兵,先离家去打工,后来又躲到永乐舅公家去避难,最后又混进无线电台摇了两年手摇电机,混过了年龄,才回家继承家业——做生意。

卢聘三初娶利元村张姑娘,未及两年而死,再娶同街“黄老先生”(读书人,也当过私塾老师,有些名气)的孙女黄春娥,黄春娥的母亲是永乐富户梁家的独女,据说梁家之所以把女儿下嫁给家境普通的黄家,纯粹是仰慕黄老先生大名,以为父亲学问好,儿子也知书达理。不料,长子黄乃怀竟不爱读书,梁姑娘可气坏了,回永乐后迟迟不愿意进城回夫家。但木已成舟,梁家只好劝女儿回去,并以每年蔗糖收入半数给她,梁姑娘才勉强回来,生了三女一子。卢聘三躲征兵到永乐,就住梁家。

那年月,百色数受兵灾,“卢公和”的生意也受到影响。卢聘三四处躲兵灾,他的小舅子黄子春却在读中学时(1931年)投笔从戎,念黄埔26期,官至上校参谋长,曾随白崇禧去西北视察马步芳的部队,蒋介石还赠他一把“尽忠剑”。

据爱新街老一辈的人说,黄子春为人和蔼,不摆架子,休假回家就穿旧衣服、光着脚板做家务。抗战期间,一帮国军进驻街上,旁若无人地拆了包括黄子春家在内的街民的门板做床铺,对此,很多街民敢怒不敢言,恰逢黄子春也在家,他却不生气,反而开导大家要体谅当兵的辛苦,他们拿命去跟侵略者作战,随时会失去生命,让大家行些方便。

大家见他都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黄子春也不自报家门。直到有一天,一个军官到军营视察,见了微服的黄子春,惊讶之余,敬了个军礼,这可把平日“失礼”的兵吓坏了,此后他们对街民态度有了180度大转弯,黄子春也不责怪,这让军民都对他心生敬意。

“卢珍记”借壳重生

 

卢、李结百年亲

卢聘三从无线电台回家后,这时的“卢公和”已在战乱影响及兄弟分家(1939年)后势微,二哥又去了南宁工作,卢聘三只好继承家业,重整铺面,做山货及日用品生意,还酿酒卖,他每日早起到大街探行情找商机,妻子黄春娥则在家招揽生意,夫妇密切配合,挂牌“卢珍记”,生意又渐渐有起色,甚至超越了祖父祖母经营公和客栈的辉煌时光,除了养自家人,还兼济黄春娥的母亲一家共十几口人。

分家时,卢权三在祖父牵头修建的拱桥东头买了一块地,两个弟弟则在桥西头各买了一块地。抗战胜利后,卢聘三生意更是做得风生水起,在1948~1949年间,在街头建了一栋新的两进半楼房,这与大街、河边街的大商铺相比,自然还是小儿科,但在城西街上,却是最抢眼的新贵。

福兮祸之所伏,卢聘三崛起城西,生意兴隆,却被土匪盯上了,黄春娥、杨容仙等几个妇女去八角山赶圩借宿时(因要连续赶几个圩),被土匪抓走,幸好当天晚上,黄春娥有事先回来,土匪抓不到正主,只好恐吓一番,卢家出100块光洋交给刘七姑,让她到凉水井(今建华厂一带)赎回杨容仙。

对卢家恩深义重的李氏,一直受到卢家上下的敬重,分家后由卢聘三赡养,老人晚年手持牛头拐杖,养一群鹅,1944年,无疾而终。

不过,李氏家与卢家的恩情却并未就此了结,她有个年小她30来岁的弟弟李仁发,行走江湖,嗜好武术,学得一套变换多端的白鹤棍。1970年,李仁发的一个徒弟在百色与卢聘三的儿子卢微(好武术)比武被打倒,李仁发知是故人之子,就专程从南宁来百色,把30多招式的白鹤棍法传给卢微,卢李两家因此至今仍有来往。

后记:

风风火火的“卢珍记”,后来并入公私合营,跟同时代所有的私营企业有着同样的命运,卢胜昌的后人几经坎坷,有参军的,有吃公家饭,但多数仍做个体户经商。祖辈的事儿,全靠卢家第4代的卢英华亲笔写的家谱及各种口述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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