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黄埔军校老兵
谭毓贤、林敬裕、李贤俊（左起）在桂平黄埔军校旧址合影留念。梁乃洋 黄运生
在风景秀丽的桂平西山脚下，有一栋西式结构的洋楼。洋楼外观为乳白色、圆顶，共5层，古色古香，清静幽雅。听老人们讲，这栋洋楼和周围方圆几百米的地方都是黄埔军校第四分校的校部。
黄埔军校曾经在桂平开办过分校？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为了了解更多的情况，我们决定寻访现在仍然健在的黄埔军校老兵。
可是，去哪里找这些老兵呢？我们到桂平市档案局、史志办等有关单位查阅资料，均一无所获。桂平市委统战部的领导很关心这项工作，嘱咐我们，如果能找到黄埔军校桂平籍学生的名单，请送一份给统战部。
后来听一位老同志讲，桂平城北街有一个是黄埔军校毕业的。我们非常高兴，立即到城北街街道委员会了解。街道干部说：“我们街235号确实有一个人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名叫郑亦炽，2004年4月已经去世了，他的妻子蓝小云还健在。”于是我们找到了蓝小云，说明来意后，她说：“老郑健在时，桂平籍的黄埔军校同学、校友，每年都到我们家集中。老郑抄录有黄埔军校同学的名单，我将那份名单放在衣柜里。”她随即找出一本有一百多人的名册给我们。名册的字迹是手写体，记录着桂平籍黄埔军校毕业生105人，每人的出生时间、黄埔军校第几期、住址等等，非常详细。我们如获至宝，有了这份名单，起码节省了我们一年的时间。
按照蓝小云老人提供的名单、地址，我们一个一个去打听。后来，关爱老兵网站的阿泰和健康姐又协助我们一道查访。调查中，我们了解到，黄埔军校大部分的老兵都去世了。根据目前掌握的材料，仍然健在的桂平籍黄埔军校老兵有6人，他们是：黄朝容，木乐镇岭村7队人，1920年11月出生，黄埔军校第六分校第十八期学生；陈超森，木根镇连平村人，1921年出生，黄埔军校第四分校第十九期学生；梁鹤平，蒙圩镇顺东村10队人（现住蒙圩街），1917年12月出生，黄埔军校第六分校第二十一期学生；全辅成，西山镇永培村全村12队人（现住柳州市），黄埔军校第六分校第二十二期学生；林敬裕（又名林彼德），现住西山镇城中街330号，1922年6月21日出生，黄埔军校第四分校第十八期学生；李贤俊，西山镇白兰村白额屯人（现住台湾台中市），1922年出生，黄埔军校第四分校第十八期学生。这几位黄埔军校的学生，年龄都超过90岁了，平时思维不太清晰，但一谈到黄埔军校时，个个精神抖擞，脸上泛着喜悦的光芒。
据老兵们说，黄埔军校总部从第七期起已迁离广州黄埔，留在广州的黄埔军校实际上是第四分校。抗战爆发后，黄埔军校第四分校先是迁到广东德庆，1938年初又迁到广西桂平，校长仍然是蒋中正，主任是陈诚，副主任是陈芝馨（驻校负责实际校务），教员30名左右。第十四期的学生由德庆迁到桂平上课和训练；第十五期在桂平招生，全国各地的热血青年都来到桂平报考黄埔军校。当时黄埔军校两期学生共1700名（第一大队步兵600名，第二大队工兵600名，炮兵、通信兵500名）。
迁往桂平的黄埔军校第四分校，高大的校门两旁写着“安危他日终须仗，甘苦来时要共尝”的对联，横额写着“军人魂”三个字。校园清洁整齐，气氛庄严肃穆，军容威武矫健，军纪严明似铁，令人既羡慕又敬畏。
军校学生热血沸腾，决心与全国人民一起同仇敌忾，共御外敌。他们紧张地训练，在队伍行进中，雄赳赳，气昂昂，雄壮嘹亮、扣人心弦的歌声，如同排山倒海的潮水，此起彼伏。他们毕业后，立即全部参加了抗日战争。在军校校风的影响下，桂平全民为之鼓舞，抗战情绪十分高涨，纷纷投笔从戎，踊跃报名参军，加入烽火漫天的抗日救国战斗中去。
我们在陈超森家访问时，他说，从黄埔军校毕业后，他参加过许多战役，蒙圩之战、桂林保卫战、昆仑关大战……老人让我们看他的下巴、左脚眼、左大腿，至今还有明显的疤痕。他说，这几处伤疤都是在昆仑关战役中留下的。他原来是排长，昆仑关一役，连长牺牲了，他在阵地上被火线提拔为连长。他带领全连战士与日军英勇作战，在一次攻占山头的战斗中，被日本鬼子的机枪扫射，当场倒地不省人事，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里了。我们不禁对面前这位92岁的黄埔军校老兵肃然起敬。告别时，老人坚持把我们送到屋外，我们将要上车时，发现他双脚并拢立正，向我们行了个军礼！一位90多岁的老人，向年轻一代敬礼，我们哪里承受得起？我们个个眼含泪花，慌忙大声喊叫：“陈爷爷，多保重身体！”他的举动，让我们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想了很多很多……
在林敬裕家，他脱去上衣，露出曾受过枪伤的右手臂。他说：“在1944年的桂林保卫战中，与日本军队激战了一星期，右手中弹负重伤。”林敬裕当时是国民革命军31军131师391团1营2连排长。391团是一个加强团，1000多人，负责守卫七星岩。“日本军队连续向我军进攻了四天，都被打退了。我们又饿又累，根本没有得到休息。而日军越来越多，加上有飞机大炮支援，战斗很惨烈，我们越战人越少。我手持冲锋枪，遵照黄埔军校的精神，誓死保卫阵地，不成功便成仁！见到日本兵就扫射，我每次打出一梭子弹，都会有几个日本兵好像踩着西瓜皮一样，前俯后仰，倒地而死。每当打死日本兵，我的心就感到很安慰。当时根本顾不上安危，只要还活着，就要寻找目标打死日本兵！”正当林敬裕打得起劲时，突然从右侧冒出几个日本兵，他正想摆枪扫射，几个日本兵同时向他开枪。林敬裕右臂中弹，失去知觉，无法扣动扳机。紧接着一枪打中了他的头部，钢盔“当”地响了一声。在冲击力的作用下，林敬裕向后一仰，跌进一条很深的石缝里。日本兵从上面扔了三四个手榴弹，认为林敬裕必死无疑，就离开了。幸亏他摔下的地方正好有一块大石头挡住，才保住了性命。“七星岩已经被日军占领了，没有枪声了，只听到日本兵讲话的声音。天黑后，我慢慢向外爬。由于出血过多，一点力气都没有，每爬一寸都非常费力。爬几尺休息一下，这样爬到半夜才爬到一条小路边，我已经昏迷了。多亏有几个桂林民团的战士经过，把我抬回去抢救治疗。后来听说，我们这个加强团1000多人，活下来的不够10人。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受重伤后晚上爬出来的。我的伤虽然得到治疗，但已不能完全恢复，右手永远都是弯曲的，无法伸直，至今将近70年了！”
今年清明节，已在台湾定居的李贤俊回到桂平。他与林敬裕从读浔郡中学起，直到黄埔军校，都是同班同学，后来参加广西学生军的谭毓贤，也是他们在浔郡中学时的同学，三位老人决定聚一聚。我们知道这个情况后，及时拜访了他们。李贤俊说，在广西发生的三大战役——蒙圩之战、昆仑关之战、桂林保卫战，他都参加了。他亲身经历的抗战故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为了保卫祖国，赶走日寇，三位老兵在不同的战场与日军较量，解放后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裕，甚至生活困难，但是，他们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往事和战功。我们作为民间组织的代表去探访他们，他们也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只是想回母校去看看。
我们赶忙找了辆微型面包车，载上三位老兵直达黄埔军校旧址。刚停好车，他们便迫不及待地下车，站在钟楼前凝视许久，口中念念有词：“枪在我们的肩膀，血在我们的胸膛，我们捍卫祖国，我们齐赴沙场，统一意志，集中力量……抱定杀身成仁的决心，发扬中华民族之荣光。”“向前走，别退后，生死已到最后关头，同胞被屠杀，土地被强占，我们再也不能忍受，我们再也不能忍受……”我们怕他们过于激动，慌忙搀扶他们慢慢走进钟楼。林敬裕老人叹息道：“日本人非常憎恨我们黄埔军校。1938年9月的一天上午，日本军队9架飞机飞来桂平轰炸黄埔军校。幸亏当时1000多名师生都到公园前面的大操场训练去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但是，留校的上校军官陈寿昌和军校的9名学生被炸死。学校也被炸平，只剩下这栋钟楼了。”他用那永远弯曲的手，抚摸着钟楼有点斑驳破残的砖柱，思绪万千。
李贤俊老人说：“如果我们桂平市的这个黄埔军校，能够完整保存到今天，该多好啊！”
新闻推荐
...
桂平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桂平市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