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的旧时光 殷祥琴
眨眼间,我搬进新居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来,总感觉内心深处被一根无形的细线牵引着、牵引着……直指曾经的住所。
那是一处建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居民楼的顶层,面积不足五十平方米。国家旧房改造工程启动前,那里破烂不堪。然而,我和孩子在那里一住就是二十年,而且,极不情愿搬离那里,因为在我们的心里,那里风景独好!
阳台的设置不同寻常:它位于房间的最西边,像一道狭长的走廊。每到下午,那里洒满了金色的阳光。冬天,它是和煦的“阳光岛”,夏季呢,它则成了名副其实的“桑拿房”。阳台的最南端,一个高大的书柜倚墙而立。它是阳台最美的风景。书柜上,整齐地摆放着孩子从小学到高中的各科课本、我从教多年的教案及各种体裁的文学作品。简朴的书柜,记载着孩子成长的足迹,洋溢着浓郁的文化气息,是我们心目中最美的风景。
冬日里,在暖暖的周末午后,我经常和孩子在阳台做游戏、讲故事、做功课、读书看报……夏日里,孩子偶尔犯了错误,让孩子在阳台“蒸桑拿”是我绝妙的惩罚手段。
卧室墙顶上那几根手指状的乳白色小柱子,特别引人注目。看到它们,你会自然而然地想起喀斯特地貌中的石钟乳。关于它们的形成,可能要归因于数场暴雨了。
那是一个盛夏的午夜,睡梦中的我被一股凉意冲醒。我睡眼惺忪地打开灯,眼前的一幕令我睡意全无。只见如注的水流顺着雪白的墙壁倾泻而下,形成了一个屏风似的水帘。慌乱中,我手忙脚乱地将东西东拉西挪,把家里所有的容器依次列队,迎接这午夜时分的不速之客。
雨停后,我胆怯地爬上楼顶,寻找漏水原因。原来是邻居在屋顶上堆的碎布被风吹后,堵塞了下水道。暴雨骤下,水就顺着墙流进了屋里。
后来的日子里,屋子又有数次不明原因的漏雨。终于,在一次特大暴雨后,整个卧室的屋顶上便渗出了一片片气泡似的小水珠。不知何时,屋顶的东北角“长”出了好几根细长的、状如手指的乳白色的柱子,酷似喀斯特地貌中的石钟乳。后来,房屋几经修缮,我们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这些独特的“石钟乳”保存了下来。用孩子的话说,它们可是我们家的喀斯特地貌,是我们独有的石钟乳。毕竟,它们也是石灰与雨水,加上日积月累的杰作,我们必须保留它们,因为它们记录着我们的泪水与欢笑。去广西、云南观赏,还要路费和门票呢,而我们可以躺在床上观赏绝无仅有的“石钟乳”。
上厕所打伞,是我家最独特的风景。每次暴雨过后,外面的雨早已停止,屋里仍在“滴答滴答”地下个不停。水珠敲击在接水的瓷盆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悦耳而有节奏,给我们烦躁的心绪平添了一丝惬意,让我们忙碌的生活有了一分情趣。
门外左边的墙面上,有一片绿色的苔藓。那是长期漏雨留下来的风景。虽然,城市旧房改造工程曾使它们一度消失,但是,数场暴雨后,它们又顽强地“长”了出来。而且,扩大了“领地”,与粉得光亮如镜的砖红色墙面交相辉映,形成了一幅色彩鲜明的“水墨草坪图”。
我曾经的住所,面积虽小,但是风景独特。那里有免费的“桑拿室”、温暖的“太阳岛”；有奇特的“石钟乳”、免费的“音乐会”；还有色彩明丽的“水墨草坪”!
住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有太多的烦恼与无奈。但是,这里别样的风景,又使我们的不快烟消云散,从而以更加豁达的胸襟面对生活。因此,无论我的亲朋如何劝说,我和执拗的孩子就是不愿搬离那里。孩子说:“就算有一天拆迁了,我们不得不搬家,我也要多拍些照片,留住这独特的风景。”
两年前,孩子拍下满屋独特的“风景”,带着乡愁踏上了异地求学的道路。我也因工作等各种原因,于三个月前搬离了那间小屋。
我们会时常记起那间小屋,因为那里有我们曾经的生活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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