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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接过你的笔后你一直很开心我知道虽然我难成大

南宁日报 2016-04-27 11:46 大字

我知道,我接过你的笔后,你一直很开心;我知道,虽然我难成大器,你却一直以我为傲;我知道,你一直期待,有一天成为我笔下的男主角。然而,对不起,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写你。

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你一直是个怪人,我亲爱的父亲。

亲朋看我写的文章,说你有福气,总算有个女儿为你薪火相传,说我不仅遗传了你的满腹才华,还笋高过竹,比你更有才华;还说我特别像你,眉毛浓得像蜡笔小新,鼻梁高得赛过山峰,嘴巴大得能吃四方。

我其实非常不乐意像你。我觉得你眉毛浓,鼻梁高,嘴巴大,长得本来就有点怪,还让我长得像你,这就不对了。女生长成这样会嫁不出去的。幸好后来我无师自通,艰苦美容了一番,才不至于变成没人要的怪女孩。

令人奇怪的是,还有人总是夸我长得漂亮。这时,你会得意地说:“她长得像我嘛!”切,太虚荣了!

真的,你不仅长相怪,性格也怪。

记忆中,你很少着家,每天都早出晚归。一回家,就像个没长大的男孩,衣服裤子和我们一样,乱丢一气,然后就和我们挤成一团,窝在沙发里。你看当天的报纸,我们看我们的漫画书,等我妈煮好饭炒好菜请我们上桌吃饭。

我妈偶尔做得慢了,你还带头像个孩子似的发脾气。我不由想:你那么懒,在家都是一副大老爷的派头,什么家务都不做,还好意思发脾气,真怪。

怪不得,妈妈总是说你是她的大儿子,说她一生养了五只小鸡仔。

必须承认,你福气很大,幸运地娶了我妈这个全能机器人,包揽了洗衣拖地做菜做饭等等一切职能,并心甘情愿地为你做牛做马,让你能像个富家少爷似的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每天下班回到家后,不仅无所事事,还能任性地发脾气。

你会做的只是煮方便面。所以,我妈不在家时,你要么用方便面胡乱应付我们,要么公鸡带仔般带我们四只小鸡招摇过市,去外面吃饭。就这样,小城几乎所有的饭店我们都光顾过。

我小时候特别怕你喝酒。面对醉酒的你,我又爱又恨。你一喝醉,就发酒疯。你在单位是秘书,舞文弄墨的,发酒疯也与众不同。醉酒的你,会变成铁齿铜牙纪晓岚,给我讲《红楼梦》《三国演义》《基度山伯爵》。有一晚,你给我讲《三国演义》的故事,你讲得眉飞色舞,我听得津津有味,鸡叫了三遍,我们还意犹未尽。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的你,帅翻了。我喜欢文学,大约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醉酒的你,有时也会变成碎嘴婆祥林嫂。你拉上我唠嗑。我说,我要做作业。你先是拿出家长的威严来命令我,说我是老大,要给弟妹做榜样,父母的话要听,不能反抗。

然后,要我一边做作业,一边听你唠嗑。你说爷爷去世早,只有奶奶带你,你小时候有多么辛苦,每年春节才能咬上一口肉。以及,你说你家穷,你差点娶不到老婆,只有我妈这个笨蛋因为爱你,才乐癫癫地嫁给了你,还愿意为你做牛做马,然后一口气生了我们四只小鸡仔。

本来悲伤的故事,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竟然让我笑得要死,几次笑得作业也写不成。你也乐呵呵地陪着我笑。妈妈在旁边骂我们俩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最让我受不了的是,讲到动情处,你会像个受委屈的小孩子,哭得临近的姑娘江都要发大水了。你知道吗,这时,我一个被作业压得快背过气的少女,要赶紧扔掉作业,奔到你身边,轻轻拍你的后背,软声细语地,用我有限的脑子里的有限语言,小心翼翼地安慰你:“乖,我知道你想爷爷奶奶了,别哭了。”

说真的,其实,我心里想的,完全和嘴里说的相反。那时,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醉酒的你,怪人一个。

而且,对不起,亲爱的怪老头,直到你从小伙子,变成了小老头,在我心里,你还是怪啊!

那天我回家,家在8楼,没有电梯,而我带给你和妈妈的东西总是很重,妈妈说,我们把东西分拆,每人拿一点。你却生气了,任性地扳开妈妈的手,偏执地一个人把东西拎了起来,“噔噔噔”疾步走出好远。

我看着你已经不再坚挺的背影,急忙跑上前,想上台阶时帮你一把,你却也生气地甩开我的手,让我能滚多远就滚多远,然后强忍着不喘气,一口气跑上8楼。

你啊,还是那么怪。其实,你是特别怕输,不肯服老。

爬到8楼,歇息了下,你开始朝我招手,要我像小时候一样听你讲故事。我看着你,发现你已满脸皱纹。

即使你满脸皱纹,笑起来,我也觉得你好看。对了,亲爱的怪老头,皱纹就是微笑待过的地方,怪不得你笑得如一朵菊花似的,我也觉得你超帅。

但是,有一点,让我不太爽,就是:老了之后,你总是喜欢给我招惹是非。

你逢人就吹嘘说我是广西有名的作家,对别人说,你们有什么要写的,找我大女儿就行了,包治百病。

听到你这样吹嘘,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其实,我哪里是什么广西有名的作家啊,我不过爱读书写字而已,至今只加入了市作协,名不见经传。

不过,你推荐的先进人物,事迹确实生动,我写成报告文学,发表在了报刊上。一不小心,还上了全国名刊《知音》。

这时,你会乐滋滋地随身带着《知音》,见到亲朋就会得意地打开我写的文章,说:“看,这是我大女写的。一字一元呢!”顿了顿,好像想起什么大事似的大声说:“我大女的作品,还被评为《知音》月度、年度好稿奖呢!”

亲爱的怪老头,我们是尘世里最平凡的一对父女。你有点懒,有点任性,有点虚荣,但是这一点儿也不妨碍我爱你。谢谢你让我成为你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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