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屋屯江蚬
陆燕/文
黄屋屯江是桂南第三大河流，它发源于广西十万大山南麓，流经广西钦州市，注入钦州湾茅尾海。咸淡水交界的黄屋屯水质清澈，两岸风光迷人，秀竹摇曳生姿。河内江鲤、江蚬、江虾等物产丰富，肉质鲜美。黄屋屯江如慈母般默默守护着沿江而生的大小村落，静静地灌溉两岸良田，让依靠她生活的乡民过着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生活。
金竹，黄屋屯江边上的一个小村落，犹如闺中少女，静静伫立于群山与江河之间，在历史的洪流中不急不躁，任时光缓缓流淌，几十年如一日恬静怡人。外出求学、拼搏创业，不管身在何处，每当想起它，总是那么柔软安祥，抚平内心的急躁。
想起家乡又忍不住想起家乡的味道-江蚬。在我的记忆深处，江蚬是世上最美味，最有爱，最幸福的味道。每年5、6月是江蚬最肥美最鲜嫩的季节，乡民们这时节田里也没什么农活，稻田里已经施完最后一次肥，稻苗正在茁壮成长，只待7、8月份稻谷成熟，片片稻浪翻滚时就可收割。乡民们把闲置了一年的蚬耙找出来，呼朋唤友，三五成群提着桶，挑着箩筐，拉着牛车到茅岭江耙蚬。小孩子则抱着废弃的汽车内胎、泡沫块，扛着芭蕉树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跟在大人的后面去江里游泳。
蚬因生活环境不同而分为沟蚬和江蚬，沟蚬皮壳暗赭色，江河中的蚬皮壳金黄，就像居住在热带和居住在温带的人肤色不同一样。大家到了江边，选好位置，扛着几十斤重的蚬耙缓缓放入水中，密集的耙齿插进沙里，人倒退着走，腰部、手臂使劲用力耙，沙里的蚬夹在耙齿里，把蚬耙举出水面，就有了收获……蓝天白云，两岸翠竹袅袅动人，江面波光粼粼，大人们一边聊天一边动作熟练地耙蚬，小孩子在水里钻来钻去，在自制浮板上跳上跳下，像群快乐的小河豚。远处摆渡的船家爽朗的歌声悠扬动听，温暖人心……好一幅快乐的劳作图。
乡人吃蚬，自有一套。耙回来的蚬，先放在清水里漂上一两天，让它吐净肚内的泥沙，然后选用姆指头般的大蚬加上辣椒、葱头、蒜头，酱油等配料放进锅里清蒸，不一会儿让人垂涏欲滴的蚬香四处迷漫，就可以出锅了，白的蚬肉，红的辣椒，碧绿的葱段，当真是色香味俱全，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大家围着桌子，也不需筷子，直接用手捏住蚬壳放到嘴里一吸，满嘴鲜香，饱满多汁的蚬肉，佐料的独特香味，让人回味无穷。
余下的蚬洗干净，全部放进大铁锅里煮，等所有的蚬开口就可停火。这时妇女们聚集到村口水井边，往大盆里注满清水，用簸箕舀上少许煮开的蚬，放进清水里慢慢地摇、时不时抖动几下，蚬肉就会漂到水底，簸箕里只剩下蚬壳，倾倒至一旁……妇女们一边麻利地淘洗，一边嘻嘻哈哈地聊着天，平时大家各忙各的，很少有这样的机会齐聚一起，大家非常珍惜这样的快乐时光，即使之前闹过不开心的，也时不时搭个话，互相笑笑，化干葛为玉帛。
淘出来的蚬肉少则七八斤，多则十几斤，留下家里吃的，多出来的买给收购蚬肉的小贩赚些家用。到菜园子里去看看，有苦瓜、有韭菜、有胡萝卜、各式各样的青菜，想吃什么就摘什么，蚬肉本来就美味，任意搭配，随意翻炒，端出来就是一道绝顶菜肴，即使只放盐巴煮咸蚬肉，也美味得让人想咬掉舌头，正如流传的古话：六月六，白粥送蚬肉。
蚬壳也大有用处，运进灰窑，烧成石灰，用于刷墙、消毒家禽栏舍等；或是倒在大路上，年复一年，土路结合蚬壳后变得很是结实光滑，在阳光照耀下时不时发出亮光，真是美极了在那个买肉要凭肉票、买鱼得走后门的年代，人们下河摸蚬开开荤是常事。美味的蚬肉以一种不可磨灭的姿态深沉扎根在我们这一辈人的心里。即使现在生活富足，鱼肉不缺的年代，也没有哪种食物可以如江蚬般蕴含着家和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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