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雍吟诗省县官
卢雍,字师邵,江苏吴县人,明武宗正德六年(1511年)进士,被授监察御史职务。正德十三年,卢雍以监察御史巡抚四川,一日他来到岳池集市了解风土人情,走近安公桥时,被扎堆在桥两头的人群所吸引,便想探个究竟。
卢雍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却被两个身带腰刀的衙役拦着道:“我们正迎接县大老爷,你要是识相的,就赶快退回去等候县官大人走了再过桥去吧。”
这时,欢呼声、锣鼓声、鞭炮声齐声响起,抬着县太爷的轿子一步步走近安公桥。
事有凑巧,正在欢迎县官的队伍走向安公桥时,从岳池县城方向传来更加欢快的迎亲锣鼓与锁钠声,两队人马将在安公桥汇集。
按照岳池风俗,迎亲的花轿从新娘家出发,须到婆家后才能停轿,如果路遇阻拦或被迫让道,那是不吉利的象征。所以他们看到对面的迎官队伍之后,加紧急行,想先上桥头,抢先通过古桥。
两道人马相向而行,很快来到安公桥附近。驿道上早已人满为患,堵得水泄不通。如两乘轿子互不相让,那就会出现都过不去的情况。
此时,衙役手举腰刀,高声吼叫,企图逼迎亲队伍后退。而在迎亲的队伍中,早有送亲客里的老者从滑竿上下来,说自古以来,迎亲的轿子任何人都不能挡道,望官轿相让。
有迎官者喊:县大老爷的威信要保。接亲者吼:结婚的风俗还得遵守。
一时间,安公桥乱作一团。拥挤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哭,说他小儿子的手被挤断晕过去了。在这紧张与混乱之中,早已挤到桥头的卢雍立即爬上风化的石狮,摇晃着身子站立狮背,一手撑着狮头,一手高举褡裢。待站稳之后,他解开褡裢,取出一块小扁牌举着,朗声道:“我叫卢雍,是监察御史,今巡视四川到此,这是御赐金牌。”他环视一下人群,提高声音道,“救人要紧,请大家让出一条路来,让那位大哥尽快去找郎中救他的儿子。”人们一阵低声议论,并让开了道,那断手小孩的父亲这才抱着孩子退出人群。
这时卢雍大声说:“我虽是江苏吴县人,可对岳池却有些了解。”他手指桥南的平原大坝说:“我听说在这片田园里,曾经有三国时代的诸葛丞相带兵帮民种过地,岳池的后人为了纪念他,将这里取名亮坝。每到春耕时节,这儿是岳池十景中最美的一景,名叫‘亮坝春耕’。”
卢雍接着说,传说南宋的爱国诗人陆游,曾立于造甲垭的官道上,正看到以上的情景而出神时,突从侧面的桑林中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他寻声望去,见桑树下两个女子身背桑篓,正在采桑。两位姑娘身姿健美,她们将装满桑叶的竹篓放在地上,手扶树干,然后两人开始戏耍玩笑,接着高唱山歌。陆游触景生情,回想自己生长在战争年代,长期颠沛流离,生活贫苦。他面对农民的朴实、忠厚以及劳动的欢乐,感触深刻,享受到田园劳动的乐趣而无比兴奋和激动。那种怀才不遇,虽有满腔为国为民的抱负,却得不到朝廷的重用,远大的志向无从实现,常常忧心忡忡等不快,这时也好似被眼前的农家欢乐所代替了。陆游顿时诗兴大发,挥笔写下了后来收入《剑南诗稿》中的著名诗章《岳池农家》。
在场的迎官者与送亲者,本应忙着各自的事情,卢雍的长篇大论照理不受大家欢迎,可他口齿伶俐,说得头头是道,加之讲的是本乡本土的人与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安公桥周围渐渐静寂,只听得卢雍抑扬顿挫的洪亮讲演与桥下淙淙的流水声。
卢雍讲完后,深有感触地说:“我对‘亮坝春耕’,偶得打油诗一首在此献丑:千耦勤东作,平原水正盈。曾闻丞相曰,从不扰民耕。”
卢雍话音刚落,坐在官轿中的新任岳池知县孙厚鸣,不安地走下轿来,大声吩咐道:“赶快把轿子抬开,让迎亲的队伍先过去,我等快去恭迎监察御史卢雍卢大人。”
有衙役劝阻道:“请大人三思。我们让了道,大人你的脸面何在,今后你的威信何在?”
孙厚鸣有些急道:“糊涂!你不明白卢大人费了那么多的口舌把岳池亮坝说得像花儿一样的意思吗?他是想告诉我们,亮坝是个美丽神圣的地方,大家都应该爱护它才对。要是把这么好的地方给糟蹋与玷污了,这不是我等所为的事。”停了停后,他又说道,“卢大人吟诗的寓意更明确,他好似在对我说,诸葛丞相在这儿都不去打扰民众,你一个小小的知县,有何理由在此阻拦群众。”衙役只好将官轿抬退一旁,让迎亲队伍先过安公桥。
看到官轿让了道,迎亲的队伍欢呼着向桥东而过。迎亲队伍过去后,孙知县立即前去向卢雍下跪致谢,感谢他的提醒。卢雍淡淡一笑,连说言重了。孙知县请卢雍上轿去岳池县衙,亦被推却。
后孙厚鸣以赞扬卢雍的《亮坝春耕》诗写得好为由,邀请他给岳池其他九个景点吟诗,以增加岳池美景的文化氛围,并计划将吟十景的诗载入县志,让其流传千古。卢雍一时高兴,满口应承,并作了十景赞美诗,取名为《十吟碑》,收入清乾隆版《岳池县志》的“艺文志”中。
后卢雍因善于处事有惠政,迁任四川提学副使,但未到任病卒,著有《古园集》。
(卢吉谷 金青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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