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古代修禊胜景 广安“流觞曲水”综述
西天乡云安村流杯池石刻群。
□邓明明 文/图
流觞曲水，亦称“曲水流觞”“流杯曲水”，为中国古代民间的一种传统习俗。农历三月初三，人们于水边相聚宴饮，认为可祛除不祥，后来演变成用一酒杯任其顺着曲折的水流漂浮，漂到谁的跟前，谁就取杯饮酒，文人雅士则要赋诗一首，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尽兴为止。东晋永和九年，王羲之与名士谢安、孙绰等人宴集于浙江绍兴兰亭，流觞曲水、饮酒作诗，后将所作汇编成《兰亭集》，由王羲之作序，成就“天下第一行书”。而“流觞曲水”之雅事也自此风靡开来，成为文人墨客诗酒唱酬的一种雅事，并传承千余年。
根据第三次全国不可移动文物普查和相关史料记载，广安市境内有“流觞曲水”遗址遗迹较多，目前已发现或记载的共有7处，主要分布在广安区、邻水县和岳池县境内。
广安区境内有三处“流觞曲水”遗迹。一是广安区白马镇流杯滩。据清咸丰版《广安州志卷二·山川篇》记载：“流杯滩，治东八十里，去梭罗溪五里许，一石磬宽平，拥江心中，有小格如‘卍’字形，每水落时，小沟中清流宛转，可坐流觞。”据调查，该遗迹位于广安区白马镇温家溪。温家溪曾是渠江边的一个渡口码头，其下流有一小滩，名为流杯滩，是河水冲积形成的，水流缓慢，滩石上有“卍”格形。周围崇山峻岭、茂林修竹，颇为幽雅别致。清乾隆年间，广安知州陆良瑜曾邀约友人到此游玩，他们仿效古人在此作“流觞曲水”之乐，他曾作诗“香醪频泛向清流，拙饮偏知味更幽。欲蘸浓云吟未稳，溪童为唱濯缨讴”，由此可见当年众人之兴致。而关于此处遗迹为何人何时开凿，已无从考证。如今流杯滩大桥已建成，鲜有人再去河滩寻觅古人踪迹。
第二处为“曲水”，位于现广安老城四九滩。据清嘉庆版《广安州志》记载：“曲水，治北二里，《名胜志》云：渠江三十六滩水之灌输其间者，涡亭渠别，莫知凡几，中两渠相距二尺广，深半之，可以流觞，天然巧致，非人力疏凿。宋大观及嘉定中，知军事宇文龙、承务郞张廷坚、德州参军李陶、姚彦远、何温淑、游伯畏、何宋卿、杨次皋、安康民，各偕时髦游赏。题咏俱刻石间，今多磨灭。为十六景之一，名曲水流觞。”此处遗迹应比较久远，州志是引用明代《蜀中名胜志》记载，早在宋代时，就有许多名人雅士来此聚集游玩。根据志书记载，该处应为天然形成曲水，非人力开凿，是一处自然形成的景观，广安十六景之一的“篆书呈祥”也在附近，正说明其地鬼斧神工，天然雕琢。目前该地修建四九滩电站，加之河滩一带的建设，“流觞曲水”和相关遗迹已然消失。
第三处位于至喜桥下（非现今的志喜桥）。清宣统版《广安州志卷七·关津志》记载：“至喜桥，郭南三里，旧志建桥时，宋欧阳修自吴入蜀，履险至此途始平，因喜名桥。咸丰初，以中桥倾圮移建上流，掘土得碑，有至喜桥三字，欧阳公所书也，今存，又磬滩石上有曲水流觞遗迹。”2016年西溪河床见底，“卍”格形裸露在外，广安媒体已对此进行了报道。小沟渠宽0.5米、深0.3米，迂回曲折大约30米。此处为人为开凿，只是缺乏相关史料，其开凿人物及年代很难考证，而且只有在西溪河水位下降时方有机会目睹其真容。
邻水县有三处“流觞曲水”遗迹。灵宝山石刻及古石桥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位于邻水县城郊三合村，有“流觞曲水”题刻，题刻长7米、宽1.6米，落款为“山阴胡延璠题、监工道廖六云”。石刻右方有题记：“乾隆乙巳（1785年）暮春，偕山阴廖六云、觐县林兰谷、归安吴希颜、开泰王光泗、山阴平天劈、潼川李南台、阆中马中之、三台李锦岑，本邑甘慕屏、廖亮工、僧永达，会于兹山，效侪禊事，觞咏终日，缘名下七，伙难兴致，勒此以志一时之胜。”据清道光《邻水县志》记载：“灵宝山治南五里，两面绝壁如削，中有小河，上名洗脚溪，下合流关门石河，入磬滩河。乾隆年知县江有本，县尉胡延璠于水石内修一‘卍’字，春夏常聚饮，书其石曰\‘曲水流觞’。”由此可知，此处“流觞曲水”遗迹乃清初邻水县典史胡延璠主持开凿，距今230余年，可算广安境内“最年轻”的“流觞曲水”遗迹。目前河床“卍”字遗迹仍存，只可惜河道淤泥沉积，字遗被埋，仅旁边悬崖上的题刻保存良好。
第二处为流杯池石刻，位于邻水县西天乡云安村1组流杯池湾，为邻水县文物保护单位，共有3幅石刻。其中“曲水流觞”石刻坐南向北，通长2.56米、高0.68米，阴刻行书，题款为“万历戊申春日”；“茂林修竹”石刻坐北向南，通长2.5米、高0.96米，阴刻行书，题款为“万历年戊申春仲武□”；河底“卍”字石刻，长5米、宽3米。据清道光《邻水县志》记载：“流杯池距书岩二里，唐陈子昂于溪流浅濑处凿石为池，纵横丈许，波流委折，状若廻文，时与宾客晏游期间，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知县尹愉同邑人冯从龙、孔宏颐等临池晏饮，因于池岸石壁上刻‘流觞曲水’四字，又刻‘茂林修竹’，字画遒劲可爱，亦大观也。”又载：“陈子昂曾迁居广安州之岳门镇，有读书台。因后人七世同居，建孝义台。后居邻，凿流杯池宴客，及父丧庐冢。”因此，流杯池极有可能为唐代大诗人陈子昂所开凿。明代邻水知县尹愉曾邀友人来此流觞作乐，有诗曰：“沿谷悠然行径深，万松苍蔼入溪阴。山头驯鹿看人立，树杪孤猿抱叶吟。老衲无心惟汲水，幽人适意且弹琴。仰瞻凿石杯流处，坐把清风快素襟。”可见流杯池周围环境优雅，历来为文人雅士游玩题咏之地，故被誉为“杯池拥翠”，为“邻水八景”之一。如今，流杯池石刻仍保存良好。
邻水县的第三处“流觞曲水”遗迹为“卍字河”。据清道光《邻水县志卷一·古迹篇》记载：“卍字河，治南五十里有小河，明举人刘明节、昆季八人于河畔建一亭，水石中修一卍字，每暇日邀友集宴，曲水流杯，以尽一日之欢。”按照志书记载，此处遗迹为明代举人刘明节所开凿，据传遗迹仍存，但是根据“三普”调查资料显示，未发现此处遗迹。
岳池县有一处“流觞曲水”遗迹，名“流杯池”。据清光绪版《岳池县志卷十六·古迹志》记载：“流杯池，治南七十五里，波流潆洄，明净可爱。明嘉靖时，王伯厚偕友人浮觞于此，因建亭其上，题八字‘溪岸潆壁梅梢’，附红，今亭废残碑犹存。”根据“三普”调查发现，在岳池县裕民镇流杯池村二组有一流杯桥，下为流杯池溪，此地应为志书所载“流杯池”遗迹所在地，只可惜滩险河深，未见相关题刻题记。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岳池县还有一“右军兰亭禊帖”题刻。县志记载，清咸丰五年（1855年），灵泉山由于雨水冲刷，露出《兰亭集序》题刻，邑令武尚仁得知后，拨出专款修祠建亭，加强保护。如今，碑亭、碑刻均不存。
随着历史的变迁，古代文人的“诗酒茶话会”——“曲水流觞”已不复存在，遗留下的不过是他们嬉游下的石槽痕迹和题咏诗句，曲水仍流淌，感慨无人流觞。这些包含历史文化的遗存，不应继续埋没于河床，它理当被人铭记、被人提起，甚至被人再现。作为文物的活化利用，我们是否可以效仿古人的“曲水流觞”，再现修禊胜景，使之成为传统文化的代表呢？这个问题，不仅仅是文物管理部门应该思考的，它还应该成为一个地方文化建设的抓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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