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最好的乡邻

甘南日报 2017-05-22 00:00 大字

□王朝霞

一只蚂蚁从土疙瘩后面探出小脑袋,瞅了瞅,见四周无动静,又折回身去。不一会儿,大队伍的蚂蚁们从土疙瘩后面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脚步从容而整齐。仔细看,有的蚂蚁身上还抗着碎屑样的东西。哦,原来它们在搬家呀。依小时候的经验,蚂蚁搬家通常是要下雨。我抬头一看,不远处果然腾起了一乌云。这些聪明的小家伙们,难道它们的身上装了感应器不成?

我收了手里的相机,悄悄地坐着没动。假如没有琐事打扰,我很愿意用一个黄昏的时间去欣赏蚂蚁们搬家时的壮观。而且,万一它们要有什么大件儿搬不动的,我也愿意以举手之劳给予成全。

那个出来探路的蚂蚁,应该是它们的户主吧。如果排名,应该排在户口本儿的第一页上,我想。因为整个过程,它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颇有将军或总指挥的气势。它身后的那些蚁群,亦步亦趋地跟着,听话乖巧的样子。

这是一个夏末秋初的黄昏。因工作采访,我被我的相机带到了卓尼的这个小村庄。然后,又被这些蚁群挡在了村道上。我叫不上小村的名字,但这并不妨碍我靠近它,或者它接纳我。我常常利用工作之便寻一些自己喜欢的景致、心情,或者某些不经意的细节,以此来慰藉新闻采访的单调和途中的孤独。

临水而居的卓尼小城是美的。穿城而过的洮河水,给了这座小城灵动与柔媚。我喜欢看小城草木葱郁生机勃勃的样子。只要是有阳光的日子,宽大的杨树叶就会撑起一片接一片的荫凉。绿意盎然的杨树或者柳树,都会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心安。或许是因为这些植物留有我童年的记忆,又或许是它寄托着我无法言说的乡愁。那些稠密的绿色,每次都会让我感受淋漓尽致的喜悦和伤感。真的,我从来没觉得喜悦和伤感这两种原本矛盾的情绪不会同时出现,因为我常受其扰、常吃其苦。

那年夏天,我从木耳镇返回县城的途中,穿过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果然在那片低矮的灌木丛中找到了面条条、马银菜、野党参等儿时吃过的野菜。我执意要在那里停留,像是知道它们都在那里等着我的经过。采了一大把,一个人躲在树荫下慢慢回味熟悉的味道,心底的欢喜和难过一层一层漫延开来。其时,公路对面的村庄已落满了夕阳,一些屋顶开始冒起了炊烟。不知道哪家小院里,有没有一个小丫头能像小时候的我,爱摘野花,爱闻青草和炊烟的味道,喜欢偷偷踩着小方凳擀面条。但是,笨而胆小,爱哭鼻子,从不敢一个人面对慢慢暗下来的天空……

那些野菜的清香缓缓浸入我的胃壁,有着无法言说的妥贴和温暖。被草汁染绿手指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我长大的那个村庄到处长满了马银菜,细长的茎,开细碎的粉红花,小时候真没少吃。大一些的孩子们常骗我说:马银子,马银子,阿婆吃上了屙银子。天真的我每次回家都会采上一大把,尽管那时对银子并没有一个明晰的概念。但印象中,奶奶一次都没吃过。我自然也就没法验证一根草会在阿婆的肚子里变成银子的事实。

因为有着大片大片的绿,这个叫卓尼的地方似乎很适合释放一些乡愁。

蚂蚁们来来回回地忙碌着,并不知道有一个人傻乎乎地守在它们旁边。即便知道,它们大概也不屑于跟人类交谈。或者即使愿意交谈,也会存在着语言上的障碍。它们只说卓尼觉乃藏语,而我却不能。很多时候,我根本无法用准确的语言表达出心底长久以来莫名的伤感,也无法像它们一样单纯快乐地活着。

倘若一只蚂蚁跳出来问我:你快乐吗?我一定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的,我不知道我过得快乐还是不快乐。很多时候,我都尝试不去在乎内心感受地活着,可事实却充满了嘲笑:我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肉眼凡胎的俗人。

几头牛脚步笨拙地经过我的身旁,颈间摇晃的铃铛声吓到了蚂蚁,它们的脚步开始仓促慌乱。原来它们也缺乏安全感,也像我一样对这个世界保留着一份警觉。

雨滴落下来的时候,它们全都匆忙钻进了洞巢里,没有一只蚂蚁回头目送我的离开。若是人,或许我会难过于这样的薄情。可它们只是一群蚂蚁。

拍掉身上的土,轻声地跟它们道了再见。村道旁的地里,将要成熟的庄稼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几乎要将我灌醉。

在现代文明的侵袭下,村庄越来越少,土地越来越少,绿色越来越少。大片的庄稼地逐渐被钢筋水泥切割,被利益切割。我居住的羚城是,小城卓尼也未能幸免。麦苗泛青的春初,我去卓尼城郊的某个单位采访,途经路边的麦地时,被铺在地里暖色调的夕阳拖住了脚步。那些柔软而轻盈的夕阳,应该是越过田埂边一棵大杨树后覆盖麦苗的,因为静得没有一丁点声息。铺在麦苗上的夕阳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茫,营造出一片迷人的朦胧。有多久没能遇见过这么温暖的风景了?有多久没见过这么震撼的黄昏了?旁边的人说:这些土地都是被开发商征过的,明年就不能种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哦,那么明年,再来这里时就看不到被夕阳拥在怀里的绿了吗?那些失了地的农民,拿着赔偿得来的钱,会不会茫然?会不会绝望?从春天播进种子开始,土地就会成为农民的全部希望。可当地里栽进去冰冷的钢筋时,土地的主人们该从哪里去感受希望?

那次在藏巴哇采访时小住几日,特意去了九甸峡库区。在那一湖幽绿的湖水旁,我用想像还原了被淹没的村庄曾经烟火生机的样子。譬如张家的牛吃了李家的庄稼,李家的女子爱上了王家的丈夫;譬如村里鸡飞狗跳的热闹和月光清冷的安静;再譬如邻居们吵架复又和好,动手后又登门的谦意……这些都是一个村庄应该固有的气息。可是,一湖水让一个村庄从此消失,迫使那些曾经爱过的恨过的动过手后又和好过的人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自己的村庄。等再度回首时,已被河西走廊弥漫的风沙遮住了来路,看不清故乡的方向……

还有一次采访经过那个叫盘桥的小村寨时,村道两旁开满了黄色的蒲公英。明亮清新的黄,在路旁兀自延长着芬芳,就像飘带一样整齐。过了花期的,已经顶着一头的白绒毛在风中摇曳生姿。它们的拥集在一起的明媚动人差点让我喊出声来,因为那一刹那真的被它们感动。记得幼时,常在春天里摘了蒲公英插在发间臭美,吹过了花期的毛娃娃的绒毛,看它们雪花一样地飞走,觉得这些都是美得无以伦比的事情。可一晃,岁月就轻而易举地负了我们还不曾长大的心。

当我们离故乡越来越远、离曾经的梦想越来越远时,任何一个可以安放乡愁的地方都可以成为让你魂牵梦萦的地方。哪怕这个地方没有通往故乡最近的路,没有让你念念不忘的人,它也一样可以成为你灵魂中最好的乡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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