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山拜相 ■憨仲
亚圣孟轲告知世人“牛山之木尝美矣”，白驹过隙间，星转斗移，物是人非。淄江潺潺，牛山依然。
牛山，海拔不过百余，坐落齐国之故地。常言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斯山虽无瀛洲、普陀、蓬莱、昆仑之盛名，亦无峨嵋、泰岱、匡庐、五台之巍峨，与之相比，一捧土丘而已。然，文化积淀丰厚，窃以为无数名岳大山，无法与之比肩。
牛山之名由来久已，传说繁陈。远古，黄帝大战蚩尤，屡战不胜，命“神荼”“郁垒”于东海流波山，捉夔牛谋皮为鼓，头、骨埋之山间。后，每每山洪暴发，入夜便闻“眸”声，人们称此为牛山；姜尚阴谋颠覆殷商，因功受封营丘。日夜兼程于齐，月色中忽现神牛引领，至淄河蓦然不见，面前呈现秀美山头一座，太公便以“牛山”呼之；很久以前，蒙蒙细雨的春日，有一牧民来此放牛，没曾想到孤牛变为群牛。大家认为这是牧牛的好地方，由是“牛山”传播开来。神话传说不足为凭，姑妄言之故听之吧。
不过，山名始于先秦是不会有问题的。且不言圣人孟子的《告子》之言论，早于其的鲁桓公牛山蒙难，见诸于史；齐景公感叹流涕，旧迹仍存；“春秋第一相”管夷吾长眠于此，墓冢巍峨。天齐渊、牛山禅寺、牛山庙会、春雨牛山……以及环绕此山的四王冢、二王冢、终军墓等古迹，无不折射出斯地的文脉源远。
夏雨过后，天朗气清。忽而记起今为天贶节，有缘于安徽颍上、鲁国故都、河北南皮、山戎部落的管夷吾，诞辰在即。约同道中人驱车淄江河畔，拜谒周穆王后人的管仲先生。一路上，满脑子翻腾着管鲍之交、一箭之仇、老马识途、尊王攘夷、葵丘会盟、九合一匡……的人生精彩；以及大公无私、见异思迁、任人唯贤、不翼而飞、十年树木……之崇高智慧；当然还有“相地衰征”“官山海”“设女闾”的锐意改革。能让雄才大略的齐桓公拜“仲父”，可不是闹着玩的。“法家先驱”、“圣人之师”、“华夏第一相”一干桂冠，并非浪得虚名。
牛山北麓，一组气势雄伟的汉风建筑群在迎接着我。管子祠“治国以法以德以礼辅政宏谋强社稷，敬业兴兵兴镓兴商改革睿智炳春秋”的凝练楹联，高度概括出一代圣贤的伟大之所在。先声夺人的“一匡天下”，昭示着“桓管时期”的大国霸气。接踵而至的管鲍之交、桓公拜相、管仲治齐、首霸春秋、光照千古等场馆，异彩纷呈出颖水育英、管鲍从军、经商让金、落魄养马、侍主流亡之苦涩，箭射小白、干时败绩、问罪于鲁、鲍叔荐相、堂阜释囚、迎之于郊、祖庙对策、桓公拜相之起伏，礼法并用、经济改革、举贤尚功、四民分业、寄军于政、盐铁专营之睿智，尊王攘夷、葵丘会盟、九合诸侯，国富民强、首霸天下之伟业，病榻论相、著述传世、不朽思想、光照千秋之璀璨。今天是管子的诞辰日，让我再度感受到了管夷吾的复活与伟大。管子的精彩人生，太史公早已经在《史记》有所著述，在此无需赘言。
心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紧紧地拽着，在历朝历代文人骚客的诗词歌赋吟唱中拾级而上。任由梁丘据、曹植、杜牧、何景明、赵执信……那些个“牛山两行泪，据与寡人同”“慕牛山之哀泣，惧平仲之我笑”“古今往来只如此，牛山何必独霑衣”“牛山元有恨，休讶泪长流”“牛山春雨，流光携乳燕翩飞”诗句，随山岚涌动，盘旋于牛山之巅。窃以为，旧韵过时还看今朝，当数彭妈妈甜美歌喉出的《赶牛山》为最，诚若当年适齐的歌者韩娥再现。“年年是都有着三月三么来哟，妹妹二人么赶来牛山哎哎哟，来至在那淄河滩来呀么来哟，溜溜溜……”清脆委婉，余音绕梁。
汗流浃背，衣衫若浇。四十余级石阶见证着拜谒管子的虔诚，亦抬升着管仲的高大形象。于此仰望《管子》，崇拜《齐语》，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正如面对巨冢诗碑所云“幸脱当年车槛灾，一匡霸业为齐开。可怜三尺牛山土，千古长埋天下才。”帮姜小白完成霸业的管夷吾，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然而，他那伟大的思想却与日月同辉，与牛山并存，千秋万代，永垂不朽。恍惚间，墓前阴刻画像鲜活了起来。他不苟言笑的告诉我：“海不辞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辞土石，故能成其高。明主不厌人，故能成其众。士不厌学，故能成其圣。”一拍脑瓜，恍然大悟。
伫立于此的我，除了感知近代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梁启超誉为“中国之最大的政治家”、“学术思想界一巨子”的管子光辉，还让思想插上翱翔的双翼漫无边际地游走着。一个人不曾用双脚走过坎坷与泥泞，是不会踏出属于自己的道路。像眼前的管仲独辟蹊径于经济战、设妓院、盐铁专营、寓兵于农、“相地而衰征”强国兴兵，方才成就了他的不平凡人生。想到此，我对着这堆绿意葱茏的庞大封土，按照自己最虔敬的的祭拜方式，朝着那通高大的丰碑恭恭敬敬地来了三个九十度的深鞠躬。
别人都是三月赶牛山，而我却是六月六上牛山，与我殊途同归的还有来自黔西北的管子后人管庆贺，拜谒方式虽然略有差异，对管子的敬重之心却是半斤八两的。牛山拜齐相，让我触摸到了管仲血液的律动，也许是我这次牛山之行的最大收获吧？
击掌相约：来年六月六，同来牛山，拜谒齐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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