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亦自得

□李心玙

很小的时候可能因为父母是老师的缘故，都很忙，很少有空闲时间带我，在那种街道旁的公寓里也很少下楼和邻居玩，在把自己小书柜上的《一千零一夜》《伊索寓言》之类的书翻过很多遍之后，在家里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翻爸爸妈妈的书柜，书很多，纷纷杂杂的有的能看懂有的根本看不懂，我就喜欢去找那些说故事的书看，长篇小说也看不懂，翻来翻去到最后我看的最多的还是汪曾祺老先生的书——有故事还不长。现在想来，汪老能将散文小说写得让上小学的我都能津津有味读下去，这应该也是老先生的作品平易近人的另一种表现方式吧。

汪曾祺的小说不像有些叙事感极强的小说，也不像一些新时期小说追求光怪陆离的写作方式。它更像是一种感觉，一种氛围，一种生活的印象，它传达出的更多是作者本人的日常生活情趣，潜移默化地影响读者。

“人间烟火气，最是汪曾祺。”汪老先生爱吃，吃西瓜都要用“以绳络悬于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咔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咸鸭蛋要吃高邮的，筷子头一扎下去红油就冒出来；连吃个荠菜都要“焯熟剁碎，界首茶干切细丁，入虾米，同拌。”他爱吃，在极家常的菜式吃出幸福的味道。没有肉吃，汪曾祺就用油爆豆壳虫，一尝，居然有盐爆虾的味道。生活很苦，但是他仍能在生活中持豁达的人生态度，在很苦的生活中发现点滴小事带给自己的快乐，在苦难的日子里过出甜味。

初中一个秋天的傍晚，我一个人骑自行车去郊外，没带手机没带书包，就一把钥匙，我顺着通向郊外农村的路边骑边天马行空地想象，我感觉到了傍晚随着太阳落山渐渐凉下来的风，农村田野上飘着燃烧的秸秆，像极了过年奶奶家烧大锅饭的味道，我看到了远处城镇星星点点亮起来的灯，看到了晚归的老奶奶佝偻着腰拎一小捆柴火，在昏黄的路灯下拉得长长的影子，看到了村门口小池塘里三三两两的枯败的荷……这些很小的意象突然在一瞬间挤满了我的胸膛，我好像感觉到了许多很平淡微小但又能让我很快乐的生活碎片。回家写了一篇可以说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揉造作的散文，印象里还发表在了初中学校的校刊上。现在看来文笔幼稚得有些可笑，但是我还是能从里面感受到我那个时候仿佛被细碎幸福盈满的胸腔。

这实在和汪老先生的文章带给我的感觉相似，他的小说清淡委婉，松松散散的写意着笔，有一种随笔似的自由亲切。他将细碎生活写到极致，甚至连野草都带着美感。在字里行间浸透着人物，流动着他对日常生活朴素的浪漫主义描写。我想，我对日常生活无比细小意象的关注，会因为很多平淡的事情感到幸福惬意，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受到汪老先生的熏陶吧。

大二的时候因为疫情，我转专业耽误了重修大一的课，在学校学习大二课程的同时补修大一，考试周的时候复习紧张，又因为一些生活琐事，好像一瞬间所有事情在那一段时间爆发，使我没日没夜地焦虑苦楚，总觉得好像所有庞大纷杂的压抑都在逼迫着自己，成长的过程总是痛苦得像是凤凰涅槃像是动物的蜕皮，自己那段时间也知道自己情绪不太对，就强迫自己每天记录可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今天傍晚粉色的云”“好听的和夕阳很配的歌”“藏在云后面很大很圆的月亮”“难得的好天气”……人在悲观的时候其实是很难被这种微小平淡的事情感动温暖的，就像那段时间我即使记录了也仍然很难走出来，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那确实成为我排遣压力的一种方式。

每个人很难在焦虑难受的时候通过聆听旁人的劝导从而被激励鼓舞，所以我很感激从小阅读的汪曾祺先生的文章，那使我养成了学会发现日常生活中微小的美的习惯，会被很多小事打动内心，这确实帮助了我很多。当然，目前我学到的只是汪老先生生活的日常处事方式，只是很浅显易学习的一部分。他那“栀子花”的豁然心态，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

“活在世上,你好像随时都在期待着,期待着有什么可以看一看的事。”今后的生活中我将继续学习他乐观的生活态度，即便身处低谷也要仰望星空，即便在水潭深处也能看见漫天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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