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乡恋逆流成河——— 曲德胜长篇历史小说《五家湾》创作谈

黄河口晚刊 2010-06-09 00:18 大字
记者:读您的新作《五家湾》,浓重的黄河气息夹杂着淳朴的乡音乡情从过往缓缓走来,是什么样的想法让您萌生了创作这样一部厚重的历史长卷的想法?

曲德胜:最美好的地方是自己的故乡,那是每个人一生中最惦念的地方。对于身边的历史,人们往往如数家珍,有着浓厚的兴趣,并且很容易为之陶醉和痴迷。我写长篇历史小说《五家湾》,可能是这种人人都有的故乡情结的体现吧。

我的家乡在渤海西南岸,属春秋战国时期的渠展之地,济水从这里入海,渔盐之利丰饶,有灿烂的历史文化。这一带盐业的发展,成就了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霸主地位。历经汉、唐、元、明、清各代的历史延续,这里更是文化资源丰富,文化底蕴深厚。自大槐树下的移民结队而来之后,祖祖辈辈在这里晒盐、治黄、垦荒。铮铮风骨的先贤品格与勤劳忠厚的先民业绩是我们的精神宝藏,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学创作素材。

记者:您将对故乡的款款深情,以及对家乡先贤的深深敬仰,都凝聚到这部作品中了?

曲德胜:我在《五家湾》这部小说里,着重表现家乡先民在河患海潮频频、水旱灾荒不断、官场吏治腐败之下的艰难与抗争,同时对张铨、李佐贤、赵长龄、岳镇南这四位著名乡贤,做了比较细致地描述,以彰显他们的高尚品格,来表达后人的敬仰之情。《五家湾》开篇写的是,一百五十多年前,黄河在河南兰阳铜瓦厢决口,入利津境后自宁海向东北流,由铁门关北萧神庙以下二河盖牡蛎嘴入海。亦称济水的大清河再也不是“青萍交映,微波轻扬”的清流,从此被波涛湍急、流如泥汤的黄河所替代。名冠山东的永阜大盐场被河毁水淹,日渐衰微。这就是以宁海镇为顶点的近代黄河三角洲发端之始,这一次大规模造陆运动洪水滔天,黄河带给我们家乡的不是丰腴的土地,而是猝不及防的灭顶之灾。

黄河夺大清河入海,为清王朝敲响了丧钟,而永阜大盐场的湮没,在这里也成了清王朝覆灭的标志。咸同以降,国事日窘,河事糜烂,从利津乡村走出来的都察院给事中王薇卿,不畏权贵,耿直如铁,为惩治贪官污吏、治理黄河水患,为家乡的永阜大盐场不被淹没、为父老乡亲免遭洪水荼毒,他秉笔直书、向朝廷大声疾呼,先后两次弹劾山东巡抚福润、李秉衡两位封疆大吏。后来王薇卿被权贵排斥,外放甘肃平凉任道员,年老致仕回乡。王薇卿七十八岁卒于利津,身后竟无葬埋之资,四品大员,清廉如此。今天读其奏章,仍觉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同时让人强烈地感觉到,王薇卿以苍生为念的一身正气,如大海一样浩荡,他那热恋故乡的一腔激情,像大河一样澎湃。仰望这一位故乡先贤,我经常浮想联翩,心潮激荡,这也许是我写这部书的原动力吧。

记者:历史小说是对过往历史的重新提炼和回炉,而您在这部历史小说中,将人物和事件做到了如实的描写和叙述,在创作中能否超越现实的禁锢而到达文学描写的境界,也是非常考验作者功力的。

曲德胜:对于历史小说,我有一个不算太准确的比喻:历史小说就好比节日装饰的灯树,树的枝干是本真的,只是在树冠上挂几圈五彩串灯而已。也就是说,以小说的形式来表现历史的本来面目,应该忠实于历史事实,艺术地再现历史风俗和社会概况,使读者从中了解历史并受到启示。我不愿意为了某种需要,借用黄河口的地域名称,把一些未曾发生过的事情和一些不真实的人物掺和在一起,去生编硬造什么“黄河口故事”。这样做,只会让本来就不清晰的本地历史更加模糊,最终也会遭到读者的厌恶和唾弃。

《五家湾》涉及清末黄河尾闾五十年变迁,我对这一段历史的描写,尽管有细节上的想象和虚构,也有某些艺术手法的夸张和相应的集中表述,但在大的史实方面没有杜撰、篡改和违背。尤其涉及历史事件的描写,比如黄河夺清入海、永阜盐场和铁门关的盛衰,都是努力做到真实详尽。对于著名乡贤的事迹,也是力求有据可查、真实无误。这样做需要查阅大量的文献资料,反复访问调查,努力倾听更多的传说,了解他们的前辈和后代的情况。对于史料的相关记载,更是反复阅读认真考量,从当时的历史背景和社会现实去分析人物的行为轨迹所体现出的思想品质。

对一些广为流传的前朝故事,也须反复审视它是否真实合理,比如铁门关所在地汀河庄“红头苍蝇”的传说。这是一桩历史关头的标志性事件,却没有史料可稽,只好去查找同一时期邻近地区的相关记载和一些族谱内容,最后才觉得“红头苍蝇”很可能是“燕王扫北”的假托之说——— 燕王朱棣借清明节为父皇扫墓,由北平起兵,向南京的建文帝发难,史称“靖难之役”,亦称“燕王扫碑”,有志载,这番“燕王扫碑”、“青嶙白骨,怵惊心目”、“长淮以北则鞠为草莽”。利津地处河海要津,难以幸免,被燕军掠杀至十村九空。当时山东“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利津境内“积骸成丘”。只是摄于朝廷淫威,对其惨烈情状史籍违言不载、时人不敢说破,只能借“红头苍蝇”来隐喻罢了。

记者:作品中描写的主要人物王薇卿是位受人敬仰的“清官”,但他的结局却令人倍感凄惶,这样的描写,是对封建社会的社会弊病的有力控诉,也更凸显了人物的高风亮节。

曲德胜:《五家湾》的主要人物王薇卿是位不折不扣的“清官”,因此在构写过程中,我时常思索“清官”的问题。这些年来,不断有一些人责难历史上的“清官”,以为这些“清官”不过是朝廷的鹰犬,掩盖了社会普遍的弊病,甚至认为中国的专制制度能绵延两千多年是清官的功劳等等,似乎“清官”比起贪官要坏多了。这类观点由来已久,不过总让人觉得太离谱了,莫不成我们该为贪官唱赞歌,为邪恶而欢呼?我觉得,历代老百姓久旱盼雨般地盼“清官”,拥戴“清官”自有他们的道理。我赞成这样一种说法:“‘清官\’是龌龊官场里难得的良心,是社会道德上罕有之楷模。清官就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抗疾风而不折的劲草,成为让人敬仰的对象。”

记者:读完《五家湾》,能够感受到您对黄河口、对利津、对整个鲁北地区自然人文、民俗文化的无限热爱,而且作品中描写的五家湾李、舒、王、安、郝五姓人家从事晒盐、打鱼、治河、垦荒的艰难经历和颠沛流离,还有乡民们当时的生活原貌,就像一幅生动的图画徐徐展现在读者面前。

曲德胜:说起来很有意思,童年的记忆几乎无法改变。从记事起,黄河是由西向东流,就在我们村南大堤外滚滚而去。而一百五十多年前黄河夺清的流向,是借大清河河道由西南向东北流入渤海湾。如今作《五家湾》,提笔描述同治光绪年间的事情,怎么也分不清南北东西,写着写着,笔下的东成了南,西成了北,无论如何也调不过向来。情急之下,于纸板上画之标之,照旧抬头即忘乎所之,依然不辨方向。由此我常常感叹,今人写古,大不易也!

记者:可以说,大开大阖、收放自如的《五家湾》是您知识积累和丰厚阅历的大检阅,阅读之余不禁感叹,它不仅是一部文学作品,还是一部民俗作品。

曲德胜:《五家湾》的创作及出版,得到了许多朋友的关注和支持。在素材的收集方面,令人难忘的是利津县台前村的王象焕先生,这位王薇卿的后人饱经忧患,历受磨难,而节操清纯,品德高尚,孝行誉满乡里,大有乃祖之风。王象焕先生对祖上的事迹特别清楚,说起百年前的事情滔滔不绝,他的语言生动鲜活,表述细致入微,听来让人着迷,会产生有一种如见宝藏,如得神助的激动。我想,如果书中有些人物形象能让读者难忘的话,那首先应该归功于王象焕先生。应该铭记的是李建华、杨秋泽两位仁兄,他们对我的写作一直十分关心,一遍遍阅读《五家湾》草稿,从情节铺排、人物刻画以及语言使用,都提出了非常精到的修改意见。在我心神不畅文思不涌的时候,建华兄亲自驾车与我到乡村采风,与一些有丰富历史人文知识的乡村才俊促膝谈心,这么做既能碰撞出密集的思想火花,还能收集到许多弥足珍贵的创作素材。

记者:黄河尾闾的古朴和律动都已呈现在这部历史长卷中,我们不妨踏着历史的节拍,去追溯那段逝去的过往。 (记者 李静)艺术简介:

曲德胜,男,1950年生。山东利津县人,曾务农于黄河尾闾,后从事群众文化、机关、银行管理等方面工作。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有小说、散文发表。作品多为乡村旧事、黄河风物描写。近有散文集《跟着黄河走》、《五家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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