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七旬老太,家有七旬老太
□范丛丛
不知怎的，突然想为这位普通的七旬老太写点儿什么，我想我们是上天散落的星星，冥冥中成了一家人,在彼此的世界里从未被遗忘，从生命长河中路过的缘分，让我幸福地采撷着感动的浪花。
老太今年本命年，嘴里老是叨叨着73、84，阎王不叫自个儿去。大抵是年过古稀，走向耄耋之年的路途总免不了有些插曲，这也就可以解释老太这小半年先后两次进医院。虽说都是挂骨科，却让老太有些吃不消。一脚没踩稳跌倒在地，一不留神被骑车娃给撞倒，老太要强地不肯让人在身边照顾，无奈实在是没法下炕，咬着牙挺过来，一转身就让整个家的节奏又步入正轨。
老太一头银发，据说40多岁时华发就已悄悄爬上了额头，这一点可以从老太的儿子和孙子身上窥见当年的光景。那个年代的人经历了缺衣少粮的艰苦岁月，老太是一点儿蒜味都闻不得，更别说用蒜做调味品了。老太小时候拿蒜当主食吃，间或会煮着吃、烤着吃，花样翻新也免不了落入俗套，味道和色泽与充饥比起来已算不得什么。我虽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厌蒜情节，但还是会克制自己尽量少拿蒜在老太面前晃悠，听说老太一闻蒜味整个人就不好了，干脆饭都吃不进去，想想我的面子还是很大的，起码老太不会吼我，容许我偶尔破戒。
老太没被缠成3寸金莲的脚，硬生生地长成了一双男人的大脚板。这或许和老太40多岁拉扯一双儿女，顶家立业过日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日子艰难，总要挺起胸膛，脚踩一方土地，头顶一片天，这双脚成了老太忙碌的支撑点，三步并作两步，下地种田侍弄庄稼，回家烧火做饭伺候孩子，里里外外指望着这双脚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等儿女长大成人，这日子也该露头了。
老太体型偏胖，约莫着有个一百五、六十斤，这个数字估计是我此生都无法逾越的庞大。老太胖胖的身子倒是衬得上她那双厚实的脚，腰板早已适应了弯曲的角度，略显沉重的身体走起路来感觉像是左右摇摆，许是这样的姿势会让长年腰痛的老太舒服一些。几乎每天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穿梭在长长的窄巷里，巷子这头是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房子，那头是踏上新生活征程的孩子的巢。老太恨不能分身，照管全家人的饮食起居，喂养看家护院的狗、吓唬老鼠的猫儿、下蛋的母鸡和大白鹅，还要按照节气在院子里种一畦生菜，埋几个土豆，架几架豆角、黄瓜，栽几棵茄子，埋几垄小白菜，种几沟小葱，小小的院子总是生机盎然，四季的变化在我们的餐桌上衔接得那样自然。
老太年轻的时候，白天下地和男人一样忙活农活，晚上点着煤油灯做一家人的棉衣，眼里的一汪水好似燃尽的灯油，在岁月的长河中渐渐干涸。本就粗糙的双手，因长年累月的操劳结满了厚重的茧，这双手给了勇哥小时候无尽的安抚。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轻拍着他越发结实的脊背，伴着他进入安稳的梦乡。如今，老太的手许是不再轻易触碰怜了一辈子、宠了一辈子的大孙儿的手，怎么反倒上了岁数，越发害羞起来呢。老太陪勇哥的日子或许是连公婆都比不上的，一个睡炕头、一个睡炕稍，在春去秋来、寒来暑往间，一个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大孙儿像院子里原有的那棵枣树般，不经意间就已根深叶茂，一个1米75、 170多斤的大小伙子噌地站到了她面前。早就昏花的眼，许是看不清勇哥脸上有几颗痣，却早已将勇哥的模样在心里刻了几遍，昨日的娃娃还被自己揽在怀里，如今怕是再也不能留他在巢穴里，因为她的孙儿不止属于这个小小的屋檐，他需要到更大的天空历经风雨，振翅高翔。
老太说她围着锅台转了一辈子，忙了一辈子的饭，做了一辈子的伙夫。这话倒真是不假，话说该给老太颁发个 “最佳厨娘”奖。老太一年365天，大概有一多半的时间在张罗一家子的饭菜， 2天一锅干粮、顿顿有炒菜、晚上有稀饭，隔三差五包顿饺子、烙个馅饼，偶尔还会做一些我们这个岁数不曾吃过的稀罕饭，比方说蒸个菜团子、煳个饼子，就算是没有蒜来提味，一家人的味蕾也总处于兴奋状态，且看一家人的体重就足以说明老太的厨艺是何等精湛了。一家5口人， 160斤左右的平均数，当然不包括我这个另类。
老太听力不是很好，吃东西也只靠着满口的牙床，每次围坐在一起吃饭，老太总能恰如其分地打岔，明明我们说的是西，老太不偏不倚将话题引向了东，一家人哈哈大笑，食欲又不自觉地增加了，一个又一个的手蒸馒头像变戏法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米油盐酱油醋等这些在老太那里是十足的消耗品，约好似的统统买大罐成了我们的习惯。
太阳还很高，午后的余温还未散去，老太躲在屋脚阴凉地儿乘凉，一群老人们也许正说到兴头上，老太搬着马扎扭头就回家了，躲进屋子开始忙着张罗晚饭，这是老太一直奉行的 “饭等人”原则。夜幕初上，一家人陆陆续续扑进这间冬暖夏凉的土房子，老太守望家人的心犹如这老房的墙壁，坚不可摧，由内而外的温暖一如从前。
作者单位：严务乡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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