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城茶客(二)

达州晚报 2021-04-07 09:33 大字

值得一提的是,新茶客中女性增多,基本上是麻友,男女搭配,打牌不累,时有玩笑话发生。新世纪前达城茶客女性鲜见,那时女的要在家带大小娃儿,烧柴火或煤炭火煮饭,没有天然气没有电饭煲。要手工洗衣服,没有洗衣机,只有搓衣板。诸多家务事拖累,无甚闲暇时间去茶馆,或女性怕出众的心理使然。

达城改革开放后,滨河路修建,茶馆业兴旺发达。滨河路二马路口至黄泥 鸽子市,开设茶馆众多,以前是州河岸开阔的河滩。

昔日达城,城池很小,居民居住于城垣内,白日喧嚣,夜晚沉寂,关门闭户。凤凰山半山腰北岩寺的钟鼓声不时响起,另有打更人一手拿锣,一手拿竹梆,边走边敲,不时吼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州河滩一派旷野,河沙卵石,野草丛生,夜晚黑灯瞎火。明清时期,湖北、陕西、重庆来达城的商贩增多,开初在开阔的南门河滩上摆摊设点,后建房逐步成街——珠市街、永丰街等街道于是形成。改革开放前,河滩民居吊脚楼甚多,面向州河的厢房伸出悬空,下面用木柱支撑,系排泄之处。改革开放后,为加速旧城改造,增加绿化面积,杂旧脏乱的州河滩经多次改建,成为现在的滨河路。沿岸的滨河路门市开设茶馆、歌厅、舞厅、食店、百货商店等,这里茶馆最多,占门市三分之二,成了达城大众化茶客聚集地。

滨河路的茶客:滨河路茶馆临河空气新鲜,茶价低廉,根据茶馆的装修情况,2元、3元、5元一杯,均可在茶馆消费半天。原来用于泡茶的盖碗茶玩棋牌有些碍事,已换成大口杯。这里的茶客,都带有自己的茶具,放在茶馆里,大多数茶客喝茶馆经营的万源青茶,也有少部分茶客自带茶叶,一定是好茶叶。不知道是人选择茶,还是茶选择人。茶客多是玩棋牌、打麻将、斗地主。

上午有些茶客相聚摆龙门阵,茶老板组织打牌三缺一时,就去凑人数。这些茶客,打的多是金额少的小麻将,顺口溜说:休闲养身,麻将养性。金额要小,小赌怡情。金额较大的大麻将叫赌博,滨河路的茶馆少见。

茶馆中午有人将盒饭送来,先前有餐车在滨河路推动叫卖,现今一个电话就可以约送。有的茶客下午再打牌,茶馆另行收钱泡茶。下午喝茶摆龙门阵的茶客,廖廖无几。晚饭滨河路小食店,茶客呼朋唤友饮酒作乐。夜色朦胧,华灯初上,有的茶客滨河路K歌,或健身跳舞,或漫步滨河路,其乐悠悠。有的茶客早晨送孙儿孙女上学后,在茶馆逗留喝茶,放学前再离开茶馆接孙儿孙女放学回家。

俗语说:“年轻人睡不醒,老年人睡不着”。老年人茶客辗转难寝,茶瘾心结,有的天还没亮就去滨河路茶馆。茶老板睡眼惺忪开门后继续入睡。茶客自己烧火、煮水、泡茶,有的还帮忙打扫清洁,早晨八点钟去附近小食店吃早点或再回茶馆喝茶,或离茶馆去办事。这些茶客,茶老板不收茶钱。

梨园坛的茶客:新世纪初期,30多位京剧演员、票友及爱好者在曾昭渭、程宏龙倡议下,集资入股在滨河路箭亭子段租门面成立梨园坛茶社,为达州市群众文化演出中心下属单位,茶馆内设小型演出台,每周二、四、六晚开展京剧演出,或川剧及其他群众文化演艺。京剧票友天天上午在梨园坛茶社吊嗓演练,甚为热闹,成为滨河路一道靓丽风景线。梨园坛茶社不时邀请重庆、成都、武汉、万州、汉中、安康、利川等地京剧票友莅临交流演出。梨园坛茶社30余股东中有20余名京剧退休演员,备有戏剧服装、化妆道具、文场乐器、武场锣鼓等,可供票友“清唱”,或代为京剧化妆穿京剧服装“彩唱”,为票友所青睐,着实过足戏瘾。京剧化妆时间需要2至3个小时,多数票友会京剧演唱,但不会京剧化妆。达城京剧票友也不时参加其他城市京剧交流演出或比赛,屡获奖项。

梨园坛成为达城戏剧、音乐文艺退休人员茶客聚集地,演出时,台上台下唱腔一派相融,打麻将时,戏剧唱腔或台词不时出现,欢歌笑语,其乐陶陶。

曾昭渭(1931—2010),梨园坛茶社董事长,那时已年届70岁,曾任职达县(达川)市文化馆长等职务。1982年,曾昭渭领导的达县市文化馆组织开展“达城之春”音乐会,吸引了众多专业音乐工作者、业余音乐爱好者的参与与追捧,孕育了很多优秀歌手和词曲作家。

新世纪初,达川市文化馆馆长曾昭渭退休,割舍不了群众文化那份情结,创办成立了达州市群众文化艺术活动中心,与京剧导演程宏龙倡议发起成立梨园坛茶社。曾昭渭一生酷爱文学、戏剧,中学时代便打下了扎实功底,对京剧、川剧的曲牌烂熟于胸。他想遏止戏剧的颓势,常自己掏钱组织京剧票友、川剧玩友进行演出。在上世纪50年代,曾昭渭笔名“田月”,出版过《田月戏剧集》《田月诗歌》《田月散文集》,成为全国第一届“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他常谆谆劝导鼓励从未写作的朋友提笔书写生活。在他生命最后几年里,拖着病患身躯,尽力想为达州做几件实事。他曾与我们商量要搞“秦巴文化论坛”,也想复办文化馆的《州河》报。1957年5月10日,曾昭渭曾在《通川报》发表过一首小诗《油菜丰收》,让人记忆深刻:“我从田坎上经过,油菜花低头在我耳边细说:‘你有几岁了,为什么还在我的腋窝’。我听了非常生气,忙垫起我的双脚,站在田坎上比了比,可才高出一个头角。”

曾昭渭热爱达城,要我们常喝达州万源茶,称万源属中国三大富硒区之一,不仅口感好,还具独特保健作用。他要求梨园坛茶社专备万源茶叶。

曾昭渭打麻将,不计较输赢,脸上总是笑嘻嘻地说:“打小麻将,要有良好心态,只当修身养性。”有时他将自己赢的筹码放在牌桌上,让同桌人拿取。

曾昭渭2010年10月逝世,享年79岁,我写诗《悼恩师曾昭渭》曾在《达州晚报》发表:巴山传噩耗,州河水低鸣。恩师跨鹤去,戏曲少知音。鲠谔炳文坛,正气耀日星。群众文化园,活动正芳馨。未捷身先死,英雄泪满襟。

程宏龙:1937年生,梨园坛茶社经理,负责经营及演出。达县地区京剧团丑角、武生演员兼导演。饰演丑角全行当:文丑、武丑、女性丑婆子。上世纪达县地区坊间盛传戏剧四大名丑:京剧程宏龙、川剧文先贵、杂技李开根、文工团黄玉忠。他们的演艺颇有建树,为达县地区街头巷尾津津乐道。

程宏龙小时候生活于万县(万州)。上海著名京剧前辈海派创始人潘月樵之子潘鼎新(潘小樵)1948年来到万县,与来自京、沪、宁等地的京剧演员组成“荣联剧社”。招收会哼唱京剧不到11岁的程宏龙入社学戏。1953年程宏龙参加渠县京剧团。1959年10月,渠县京剧团奉调达县,改建为“达县专区京剧团”。

程宏龙到渠县京剧团后,因武功精湛,身怀绝技,声名鹊起。达县专区川剧团、巴中县川剧团、渠县川剧团闻讯,派人到渠县京剧团,请程宏龙教授戏剧武打功:把子功、毯子功、起霸、走边、趟马等。程宏龙是达县地区戏剧武打戏的拓荒者。1991年北京中青年京剧演员电视大奖赛,程宏龙导演的《武松打店》获多个奖项。

新世纪初期,程宏龙与曾昭渭牵头30多位京剧演员、票友及群众文艺爱好者成立京剧梨园坛茶社,虽年过60岁,仍然登台演出。2015年,程宏龙定居成都,身在成都,心系达城,每年都要回达城走走看看,邀约京剧爱好者喝茶座谈、演唱。程宏龙割舍不了京剧,“弘扬国粹,振兴京剧”成为口头禅。程宏龙今年已84岁高龄。

吴清国(1946—2019),江湖自由职业人,吴小学毕业,看了几本书籍,自誉博古通今,常以《水浒传》梁山泊军师智多星吴学究自称。

吴是自由职业者,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混迹于江湖,成为达城老茶客,高谈阔论,代人谋划,傍人食客,陪酒摆龙门阵,不到30岁的吴开始过早发福,原国字脸成为圆形,单眼皮浮肿眯成一条线。

吴嗓音得天独厚,学唱样板戏京剧,模仿得惟妙惟肖。每次演唱,桌上的酒肉朋友都会叫喊:世界第一,达县第二。有人说,吴哥的演唱,可去京剧团当演员。他听后,嗤之以鼻说,我是自娱自乐,绝不会为那份包银登台演唱。他看不起京剧演员,并多有微词。京剧演员看不起他,说他是门外汉,只会唱样板戏。

改革开放初期,吴去了河南、陕西、湖北、福建,参加草台班子演唱京剧。吴不愿受家庭桎梏,结婚离婚,又结婚又离婚,抛家弃子,孑然一身,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浪迹天涯。

前些年,吴回到达城,我们在滨河路梨园坛茶社相遇,寒暄后,见吴没有泡茶。吴说,自己这几天胃有些不舒服,不能吃茶,我要了一杯白开水。过一会儿,吴将头探向我耳边,低声说:“眼前我有些经济窘迫,想‘借’点钱周转几天。”我明白了,吴已穷困潦倒,贫居闹市无人问。我掏出一张百元钞票,他不住双手作揖。吴在达城无房无产无业,年轻时,挣了些钱,家有祖业房产,一并挥霍殆尽。

吴住在滨河路供棒棒居住的小旅馆,老板是亲戚,没有收他房租。我去滨河路喝茶,常见他在梨园坛茶馆门口引颈悬望过路朋友,或可施舍一二。我代为泡茶,摆龙门阵时,他依然滔滔不绝,说自己以前如何体面,如何风光。有次,他向我“借”钱,我摆谈着他人生的失败,他勃然大怒,将钱扔在桌上,说:钱,我不“借”了,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不一会儿,又笑嘻嘻将钱揣回包中。

前年6月,吴突然发病晕倒,旅馆房东发现拨打“120”,被城区一家医院收治。吴住院虽未缴纳任何费用,院方仍予以积极治疗,吃喝拉撒、清洁护理全由医院负责。吴在医院治疗2个多月,三亲四友无一人前来。这期间,我闻讯后去医院看望,他眼泪流淌,伸出大拇指不住摇动。

不久,吴去世消息传来,虽在预料之中,仍禁不住感叹唏嘘:吴学究生前何等精明,何等清高,何等自负,结局竟然如此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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