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 朱长海故事（上）
[摘要]教育 朱长海故事（上）
金 永
告 别
2014年5月27日，星期二，小满。
早五点半，朱长海被电话惊醒，是父亲打来的，说这两天天气好，要他回去收麦，人家都收得差不多了，再不割，人家栽秧，水过田，烂了墒，麦子收不回来了。电话里，父亲很生气。
朱长海才记起前天父亲已催过，他也答应过，竟忘了。说：“放心放心，还有几天就放小长假，又是儿童节、端午节，我听你的就是了。”“再等，麦头都掉光了……”父亲来火了。朱长海赶忙挂了电话，心里说，抱歉抱歉。
五点四十，该起床了，看着熟睡的儿子，想，应该给儿子买礼物了。
朱长海出门时，身体晃了一下，晃，他心有忌惮，已经发生过多次，越来越频繁。不是觉没有睡好，当然也没有真正睡好过，心里感觉总是被什么压着，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七年前，得过胰腺炎，折腾了近两个月，算作死里逃生。自那以后，感冒、头晕、胃痛，还有一些说不清的毛病，抓不掉，躲不开，隔三差五来挠，好像故意跟他过不去，不，简直是恶意的。
朱长海到学校的时候，住校生已起床，正洗漱，有的三三两两到操场上晨练。见到朱长海，大老远扬手打招呼：“老大——”。当班主任十几年来，班上的孩子都这么叫，约定俗成似的。说心里话，感觉很享受。老大，就是依靠，角色无可替代。他甚至在一次市教育局教育教学交流会上，发言题目就是《当好老大》，赢得掌声。
这时，他已经把烦恼和不愉快全都忘了。
其实，朱长海完全可以回去收麦，麦收真的不能再等了，父亲的火，有道理。五六亩麦，站在田里，像有家不能回的孩子。然而，他今天确实有好多事要做，前一阵子抓学生体育达标测试，把许多事搁下来了。教导处的，团总支的，班级里的，“爱环助学”活动……一大堆，跟父亲说不明白。再者，跟校长请假搞麦收，自己心里也通不过。心底里，毕业班孩子离中考还有十几天，摸爬滚打三年，剩最后一哆嗦了，这个“麦收”比父亲的电话更重要！
工作14年来，朱长海有一种感受越来越强烈，不得不承认，不是孩子离不开他，而是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孩子了。他甚至有过一种伤心的问题，毕业那天，该以什么样的方式与孩子们告别？想到这，他心里泛起莫名的酸楚。
朱长海还是在上午放学后，骑着摩托回了一趟家，算是对父亲有了交待。
——这也成了他与父亲、母亲和卧床多年、年近九十的奶奶最后的告别。
守 夜
2004年11月22日，星期一，小雪。
第一节课下，小马驹徐永生把朱长海拉到僻静的地方，悄悄说：“老大，昨夜，有人窜到宿舍，吓死了。”朱长海一愣：“瞎编!”徐永生苦起脸：“真的，我小便，看到走廊上有人影，鬼头鬼脑，东张西望，吸着烟。”“看清谁？”“没，还敢看啊，我尿都憋回去了。”
徐永生的惊魂未定告诉朱长海，不容怀疑。
报纸上也有过类似的报道，让人惊悚。学生公寓没有监控，看公寓的老于年龄大，耳朵又不灵光。也难怪，就是扣一只老虎，也不能24小时眼睛都睁着。朱长海警觉起来，对徐永生说：“别怕，对谁也不要乱说，不能造成恐慌，相信老大!”
朱长海查看了公寓，203室门角，找到了一个烟头。
朱长海决定守夜。
这是一个秘密行动，他决心独自完成。神秘人进入宿舍，需翻过学校大门和宿舍东院墙，朱长海踩好点，全方位观察宿舍楼，也不容易被发现他的潜伏。
吃过晚饭，朱长海跟母亲诌了一个谎，裹上黄大衣，来到学校。
学校的夜晚是安详的。夜空里，教室和办公室灯光很迷人；海桐、倒槐和躺在草里的石头像婴孩一般乖巧可爱；教室里孩子们读书的身影让人爱怜。四年来，朱长海还从没有用欣赏的眼光专注过校园的夜晚。记得谁说过，美，就在你身边，只不过缺少发现的眼睛。想到这，又平添几分诗意。
下晚自习了，孩子们回到宿舍，叽叽喳喳喧闹一阵，就寝铃声一响，很快安静下来。
夜空，深远而神秘。
这时朱长海有点后悔，匆匆忙忙，穿少了，一件棉毛衫，一件旧线衣，虽裹着黄大衣，还是漏风。时令小雪，冷起四面，寒升心底，天气预报又有降温，没想到还这么急。
十二点多，有老师家属下夜班归来，嚓嚓的脚步声里，校园变得更加安静。屋檐下，有夜鸟在骚动，一定是受不住寒气，或者它们吃惊地发现朱长海这位潜伏者。
朱长海陡升起强烈的饥饿感，肚子叽哩咕噜在抗议。他想抽烟，忘带了，不过，带了又能怎样？旮旯有烟火明灭，不得把孩子吓死啊。想开心的事情吧，能当饭饱，朱长海有这样的特异功能。他有过一个令人捧腹的遐想，就在上星期，站在讲台上，看着埋头认真写作业的孩子，心生一念：如果一个家庭有这么多的孩子，拉着你的衣襟要吃、要喝、要衣穿、要学上，这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朱长海笑了，当老师就能体验到这份快乐。他似乎忘记了饥饿，暗下决心，赶快谈一场成功的恋爱，抱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孩。不过，现在为学生守夜，也一样能体验到当父亲的幸福感。
楼上有动静了，——是学生起夜。
三点多了，倦意袭来，腿蜷着，麻了，他活动一下腿脚，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重新裹紧大衣。那个神秘人还没露面，是不是不来了？朱长海有一种失望。奇怪，他希望能出现，帮他解开迷团。这个神秘人想干嘛？有啥心事？不平事？另有所图？……求解，是老师的职业素养。
朱长海仰望天空，只有寂寥的几颗星。他的大衣、头发、眉毛上已结了薄薄的霜，他决心守下去……
晨曦初现，在一阵难以抵挡的困倦中，朱长海安然睡去……
长镜头
重温师者好人，德耀你我之心。
2014年5月27日，天长市金集中学教师朱长海为救一名坠楼学生身负重伤，经全力抢救无效，献出年仅37岁的宝贵生命。同年7月，安徽省人民政府批准朱长海为烈士，中宣部追授朱长海“见义勇为最美人物”。
时值朱长海老师去世四周年，本刊特别刊发由金集中学老师金永撰写的朱长海老师生前经历，深情讲述这位中国好人扎实工作、踏实生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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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束舒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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