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的焦虑和困惑
□伏广莉（滁州市解放小学）
当下的教育舆论场，似乎异口同声地痛诉家长的焦虑，热炒家长辅导孩子功课被气中风，陪娃写作业成了“高危工作”；培训班花钱多，一年要几万；老师让家长啥都管，希望家长成超人……媒体说，这是一个中国家长焦虑的时代。
我是小学教师，分管学校教学工作。家长焦虑，我完全理解，也很同情——我也是母亲。但这种焦虑如果将部分原因归咎于学校和老师，我却不敢苟同。殊不知，我们教师也充满了焦虑，还有困惑、无奈和不安。
现在，小学升初中是就近入学，早就废除了初考。坦率地说，小学教师身上并没有升学的压力，我们完全可以轻松教学。我们之所以每天高负荷运转，凭的是一份责任感、使命感和荣誉感。家长将懵懂幼儿交给我们，几年内要培养他懂事明理、有一定的文化素养，更要关注他的性格修养、道德情操以及身心健康，这压力还是很大的。孩子成长路上还高悬着中考、高考的利剑。社会将中学分成三六九等，中学阶段的应试教育影响也就无法回避地返传到基础教育，基础教育也就无法回避地迎来各种等级评比，加之家长只关注孩子的学业成绩，教师的焦虑也就可想而知，套用诸葛亮的名言：“受命以来，夙夜忧叹，唯恐托付不效，以伤家长（先帝）之明。”我们焦虑孩子小学阶段是否全面发展，中学阶段能否可持续进步；焦虑学校荣誉会否受影响。当然，教师也不是完全没有功利心，还焦虑个人教学是否能取得成绩，是否能正常职称晋级。
更让教师焦虑和困惑的是，教师与家长教育理念的差距与碰撞而产生的误解。
拿语文教学中的阅读教学来说，小学古诗文增加了55篇，增幅高达80%，说明国家重视传统文化，向文化强国施行战略跨进。我校也因此编写了一套经典阅读的校本教材，要求学生每天课外阅读20-30分钟，部分诗文还必须背诵。这项工作的推进需要家长的支持和配合。这是否也会成为家长眼中的“繁重作业”之一呢？但我们坚持认为，学生必须阅读，养成阅读习惯。诗词大家叶嘉莹曾说过：“利用小孩记忆力强的优势，多背诵。好的作品，有丰富的内涵，等到理解力提高以后，这些早年记忆的内容就会被调动起来，如同智慧库，为孩子一生提供不尽的资源。”阅读是一项由浅入深的精神淬炼，可以使人内心丰富、精神澄澈。孩子在小学养成阅读习惯，这应是最重要的家庭活动。
传统文化的学习，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多读多思多写。翻开史书，历史名人幼时读书的例子，俯拾皆是。唐李白“十岁通诗书。既长，隐岷山。”宋苏轼“我时年尚幼,作赋慕相如”。苏辙“幼而好书，老而不倦”。元许衡“七岁入学，授章句。”“稍长，嗜学如饥渴。”元欧阳玄“八岁能成诵，日记数千言，即知属文。”明詹鼎“每自课习，夜坐饼灶下，诵不休。逾年，尽通其师所能。”……我们先辈就是这样读书背诵走过来的，效果也是显著的。对于诵读内容，不完全懂不要紧，长大些自然理解。
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苦不累就不叫学习了。学业上的成功与精神肉体上的轻松愉悦，如鱼与熊掌难以兼得，从来不会只有鲜花和赞歌，更多的会是荆棘和坎坷。又希望孩子成才，又不愿孩子吃苦，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家长们从小也都懂得悬梁刺股、闻鸡起舞、囊萤映雪以及“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等成语诗文故事，怎么临到自己孩子头上就怨天尤人呢？
再说孩子们参加培训班的问题。我看到许多家长让孩子接受过多的培训，有的孩子甚至参加四五个培训班，双休日几乎全部被占用。再加上学校作业，孩子当然不堪重负，家长也身心俱疲。这种付出无疑催化了家长的焦虑感。
我也算是有些教龄的老教师，这么多年看过来，孩子们在幼年时接受多少种培训，和他们日后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几乎没有线性关系。绝大多数家长做出的很多努力都会归于无效，或者效果极小，性价比极低。这种极度付出可能是毫无意义和价值的。但目前家长们却乐此不疲，他们担心孩子会输在起跑线上，一味追求孩子各方面都要拔尖。
而教育本质是培育健全的人格。揠苗助长、过早竞争，会削弱孩子的内在生长力量。部分家长把希望寄托在儿女身上，这种想法和行为是自私和残酷的，是转嫁灾难。其实不必担心没有你的设计，儿女就一事无成。相反，生命是不能承受之轻和之重的，教给他们做人的起码道德和奋斗精神，有学校正常的传授知识、技能，还有社会这座大学校传授人生的经验，相信每个生命迟早会释放自己的灿烂光芒。
当然，我们还面临着孩子的厌学、抗争、逆反、顽皮等行为，我们也和家长一样焦虑。我们除了应该讲究教育方法，既不放纵自由，也不严苛管束。也应该清楚，由于生理、遗传、兴趣等因素影响，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成为工程师、医生、科学家和艺术家的。学校和家长的首要任务是培养人，不单单是培养人才，应因人而异、因材施教。理论上说，每个人的禀赋和基因早已确定。因此，这个世界上，必定有一种最适合他的事业，一个最适合他的领域。家长们大可将心血浇灌在天赋的土壤上，静待花开。假以时日，恐怕这种焦虑也就会放松下来。
著名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曾说过：学校和家庭一致的信念，一致的行动，志同道合，有高度教育素养，才能实现孩子的和谐全面发展。让我们不再焦虑，期待孩子的明天会更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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