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平凡生活里不可缺少的诗歌啊
[摘要] 这平凡生活里不可缺少的诗歌啊
浦 玲
高中第一个单元就是现代新诗——我从前最茫然的一个单元。而这次,我对徐志摩都含情脉脉起来。大约岁数大了,生活经历多了,从前用三观解决的问题,现在都会用眼睛和心灵去感知了。
从前只当他是个轻浮文人,写首给母校的诗用的词都那么香艳旖旎。现在就有点别的想法:写给母校,也可以同时是写给当初那个在此处成长蜕变找到自我的自己,也可以是写给最青春飞扬时经历的那一段爱情。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啊,我从前怎么就把书给读死了呢?
这课我开了公开课,这是职业生涯第一次没去想我要向听课的领导和同事展示我知道多少知识,我只想一件事:我要怎么把这首诗讲成这首诗本身。
我也让学生比较了开头的“轻轻”和结尾的“悄悄”,但我这次没按教参上说什么诗意深了一层(这也没错),在第三节课,我重溯这个问题,跟他们说:不是每一段美好的故事,都可以在现实里延续。深藏心底,也就是完整地封存在康桥,不许任何人包括自己去惊扰,这才是这首诗令人唏嘘感慨的地方。
我也对他们说,从前总觉得血与火的年代,怎么还能安心浅吟低唱?后来我才明白,不同的人,上天给他的使命不同。像杨丽萍说的,有的人可能活着就是为了繁衍后代,而她就是为了跳舞。而徐志摩,来到这个世界,可能就是为了写诗。坚硬的文字已经很多,我们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是战士,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缺少自由、爱与美,也需要那些柔软的东西。(徐志摩后来立场倾向有所转变,可惜早逝,无法知道他本可以往哪里走了。)
我这届遇到的班主任,前两天说了一段让我肃然起敬的话,大意是你搞那些阳春白雪风花雪月没错,但学生不懂也没用,有些农村来的孩子,或者没什么阅读量、基础差的孩子,可能无法进入情境,那种隔阂,你要理解和警惕。
是这样。但是我跟他说,我没搞什么不能理解的东西。文学的门槛可以很高,高到我也爬不进去,又可以很低,低到人人可进,只要你愿意进去。
张晓风那篇《我交给你们一个孩子》,我很早就读过,可没太大感觉。后来一位领导在开学的教师会上读了,并将之与老师的职责联系起来,我才发现那些字句的力量。是啊,当母亲交给我们她们的孩子,我们将还给她们和社会怎样的青年呢?一位理科老师,能把文章读透,为什么?因为他带着自己的情感和经历,还有思考在读。
不过,我还是因为班主任的话,调整了作文题目,降低了难度,摘抄篇目去掉了几首晦涩的外国诗,加入了余秀华和许立志的诗。
就像对史铁生先生一样,我并不愿意用他们的残疾说事,因为他们并不靠噱头取胜。余秀华的诗,用专业的眼光审视,是经得住的。我想告诉他们,诗歌可以从最贫瘠的土壤里产生。一棵稗子,提心吊胆,也有它的春天。即使肉身一败涂地,身边全无理解,这样一个女人依然可以充满诗情和睿智,让笔端开出花来。它不是高不可攀离我们很遥远的东西。而许立志,这位在富士康打工的年轻人,已经结束了生命,疑似自杀。那毫不斑斓的流水线生活,也催生了诗歌。虽然这些诗读起来很绝望,但是一样令人共鸣。当你知道你有共鸣者,人生就没那么孤独难捱了。
作家陈思呈最近答读者问时,写了几段话来回答“我们为什么需要诗歌”,其中一段出自她的朋友赵彦的论文:生活最危险之处和最无聊之处并不是我们终将一死,而是无以计数的重复性,因此能够为我们提供陌生感,或者说让我们看到他人也陷于这种重复性无一幸免的文字和艺术,就成了医治我们痛苦的良药。
偶尔翻到《帕特森》,正要翻过去,家里的金牛座忽然说这片子不错。主人公是个公交车司机,却能写一手好诗。金牛座说,那些句子乍听没什么,一段一段夹在情节里好有味道。我喜欢这种态度。文艺对大多数人来说,就应该自然而然。豆瓣有人嘲笑70岁的导演还这么矫情,认为公交车司机会写诗是不可能存在于真实生活的。所以说眼光和胸怀的双重狭隘真要命,哪怕身份是豆瓣文青。人们觉得诗歌高不可攀,可能就是被唬住了。当然我们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的老师们也“功不可没”。
学生在回答《再别康桥》这课的一些问题,和真正的专家用词如出一辙。还有个学生大约是为搞笑,说《雨巷》里的姑娘像个鬼——他自己都没想过他抓住了这首诗的原初印象。我问出来,很多学生都点头了。他们甚至可以联想到蒹葭,并且同意我说的站在水中央的伊人也像个鬼,哈哈。所以你要讲这首诗的朦胧和多义,讲它的虚实和象征意义,根本不用背教参,就着他们的感觉自然就能引导出来。
很多诗歌,他们能读懂。读不懂的恰恰是看了资料又看得半通不通的大人吧。很多教辅资料,简直就是捆绑和禁锢我们情感和想象力的绳索!
《帕特森》这部电影,让我对诗歌又有了更深的认识:诗人更多是一种精神身份,而诗意如盐入水。
生活和远方,苟且和诗歌,都不该是反义词。疲惫平凡的生活里,诗意可以如影随形,诗歌也可以是一个普通人的一日三餐,英雄梦想。
作为一个语文老师,我也会告诉学生要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教他们音韵上的规律,介绍诗人生平和写作背景,带他们分析意象和意境。但同时我也想把诗歌交给生活,还给平平常常的每一天,交给每一个读到它们的普普通通的学生,还给那些最初的目光和心灵。
编 后 记
这是一篇原发于由三位语文老师共同打理的个人公众号的教学手记。这三位语文老师都来自滁州中学。
语文要如何教?我曾在雪后的琅琊山道问浦玲老师这个问题。“我自己也在不断摸索。”算是健谈的浦老师对此回答得简短却格外认真。
从初识这些教学手记到线上采访、现场听课、看课本剧,一年过去了,原计划想要来写一写的稿件我好像始终没有找到切入点。但,我想浦老师对“语文要如何教”这个问题的态度大体也是我所了解的浦老师的语文课的风格。
不论是公众号里一篇篇引发我作为中文系学生共鸣的教学手记,还是现场旁听到的一节《古诗十九首》,乃至于几次回味深长的私交对话,浦老师的文思、笔力和教学语言都是旁征博引而又收放自如的。看上去发散甚至有些兴之所至的,其实都来自于对语文课和教学本身的认真和重视。她要的并不是教参上现成写好的,也不是一些各种评注的汇总,她把每一次备课首先变成自己一次又一次文本精读,时时有新想法融入——可能来自于为这篇课文所追读的几本书,也可能来自于时下的社会热点和其背后深层的观念隐忧,还可能来自于她自己的反身而诚。精读只是一堂语文课的开始,浦老师的课堂还有大量的引导,不限于知识层面的梳理,更多是回归于文本、文学和生活,一如这篇《这平凡生活里不可缺少的诗歌啊》。
《涉江采芙蓉》一诗,浦老师以“是不是律诗”“是不是乐府诗”两个问题导入,给学生接下来的理解感悟以文学史的背景。具体解读时,则以五言变四言的方式,带领学生一句句把握抒情重点所在,最终水到渠成地以四言和五言的比较来综合分析古诗十九首在音律、抒情等方面的特点。其间,也不时穿插“莲”意象梳理、代言体、游子思妇等知识迁移。这是满当当的一节语文课,学生的各种看法都被尊重和鼓励,语文也从课本的一页纸八行诗变成时空之间被理解和共鸣所充盈的鲜活所在。
“语文要如何教?”我暂时无解。浦老师的身体力行提供了一种答案,可能吃力,也不讨好,但真诚并直指作为独立个体、作为人的学生——“我认为读书和语文教育的最终目的在于教育出一个‘人\’。”
“语文教学里,自己怀疑和不信的东西尚有很多。和我的人生一样,不过是心怀绝望勉力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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