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当年“四句鼓”

滁州日报 2018-07-18 07:54 大字

[摘要] 遥想当年“四句鼓”

□周玉生

“四句鼓”是天长农村流传数百年的车水号子。天长民歌主要有“号子”和“小调”两大类。相比较而言,号子更为普及,毫不夸张地说,昔日,在天长农村凡有劳动人群的地方就有劳动号子声。耕田有“吃过了,墒沟子……”的耕田号子;栽秧有“咯噔哉,我的咯噔哉……”的栽秧号子;挑担子有“哼呀,好呀,歪歪的个号子……”的扁担号子;冬修有“兄弟们呀,齐用力呀,好嗨……”的打夯号子。然而,使我常常想起的则是车水号子“四句鼓”。

木制水车,是改革开放前农村常用的一种大型提水、排水农具。车水中,车水人敲起小锣小鼓,唱起车水号子,苦中取乐。因为车水号子每四句为一段,伴有锣鼓敲击声,故被称之为“四句鼓”。

记得,在实行农业大包干之前,我的老家杨村,一旦遇到干旱和内涝,用水车提水抗旱、排除内涝便成了生产队头等大事。水车,由车轴、捺杆、车刮子、车筒子等组成,长约四五米。车轴上装有踩桩。车水时,人们穿上木靸子,扒在距车轴一米多高的捺杆上,众人一齐发力,踩动车轴上的踩桩,使车轴转动,车轴拉着伸入水中的车刮子,将水通过车筒子提送到渠道内。车水是个极其消耗体力的重活儿,非强壮劳力所不能。在这些强壮的劳动力当中,还得配上二三个善于唱车水号子的“金噪子”。他们将小鼓和小铜锣固定在捺杆上,脚踩车轴,手打锣鼓,高唱“四句鼓”,构成了一道传承数百年的农耕文化风景线。

我与车水号子的初次相识,是在1965年初夏末。那年,我刚满十八岁,下放在二姐所在的生产队务农。一天傍晚,我和社员们正在秧田内薅草,忽然一阵“咚咚呛,咚咚呛,咚呛咚呛咚咚呛”的锣鼓声从街东圩的大堤上随风飘来,这小鼓和小锣的声音煞是好听。二姐告诉我:“你姐夫他们开始车水灌田了。”强烈地好奇心驱使我不由自主地向着锣鼓声响处奔去。水车就架在河堤上,只见二姐夫和其他五位壮实的汉子穿着裤头,打着赤膊,脖子上担着一条湿毛巾。伴随着这“咚咚呛、咚咚呛……”的锣鼓声,车轮飞轮,流水哗哗。鼓点打得越紧,车轮则转的越快。听二姐夫说,在抗旱的紧要关头,二班人轮流上,以车完一轴丝线团为准,歇人不歇车。二姐夫见我很好奇,便说:“要不上来试试,学车水是迟早的事。”我便壮着胆子穿上二姐夫的木靸板,扒在捺杆上和众人一起车起水来。起初,我的靸板不能准确的踩在转动的轴桩上,时而悬空,不一会儿便能跟上了众人的节拍。此时,水车上的沙大哥和张大哥亮开嗓门,用洪山调对唱起“四句鼓”:(咚咚呛,咚咚呛,咚呛咚呛咚咚呛),正月里来正月正,(咚咚呛),什么花开亮满堂哎(咚咚呛,咚咚呛,咚呛咚呛咚咚呛),正月里来正月正(咚咚呛),蜡烛花开亮满堂哎(咚咚呛,咚咚呛,咚呛咚呛咚咚呛)。就这样,他们一气唱完了十二月对对花。唱罢,锣鼓点突然加快,脚下的车轴也随之加快,此时,我已汗流夹背,大声叫喊着“停,快停呀!”他们岂能理我,脚下的轴轮反而踩的更快了。无奈的我只好两脚悬空扒在捺杆上,乖乖认输了。看到我这副狼狈像,他们大笑不止。水车慢慢地停了下来,我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圩埂的草地上,半晌回不过神来。此时红日西坠,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圩内正在孕穗的秧苗随风起伏,犹如大海的波浪。田中央不时传来“咯噔、咯噔……”的鹑鸡子的鸣叫声。大汗淋漓的我哪有心思欣赏这夕阳美景,喝上一口凉茶,享受晚风送来的凉爽便是极大的享受了。从此,我第一次学车水的场景便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之中。

1969年5月下旬,连续暴雨,使圩区内涝成灾,位于杨村河畔的杨村大队更为严重。为确保秧苗生长和栽秧进度,大队党支部组织强壮劳力,架起十几部水车日夜奋战,终于排除了内涝。此时,我已是杨村大队的一名小学民办教师。兴趣使然,我来到车水现场用双镜头的海鸥牌相机拍下了这车水排涝的镜头。我将杨村大队抢排内涝,抢栽秧苗的事儿写成新闻稿并配上车水的照片,以杨村大队革委会通讯报道组的名义寄给了《新皖东报》(即《滁州日报》的前身)。是月二十三日,《新皖东报》在第二版刊登了我的新闻稿件,并配上我所拍的那张车水照片。这是我见诸于报刊的处女之作,也是我后来走向新闻工作岗位的初始动力。不久,我被县文化馆聘任为杨村文化站工作人员,收集民歌,组织开展群众性文化娱乐活动便是我的一项重要工作。每到抗旱和排涝时节,我便循着车水的锣鼓声前往,听其唱,录其音,记其词,忙得不亦乐乎。

1978年秋,天长大旱,除了机械提水外,不少地方仍然靠水车人工提水。此时,我已经是县广播站的一名专职新闻工作者。在杨村老家,我采制了车水抗旱的录音报道,再现了老家农民挑灯夜战,“四句鼓”的车水号子声响彻夜空的场景。

如今退休闲赋在家,养花弄草,看书读报,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前不久,与二姐夫相逢,闲聊中偶尔谈到当年第一次学习车水的事儿,便萌发了关于“四句鼓”的写作。于是,便登门拜访了为收集整理天长民歌作出重要贡献现年逾古稀的县文化馆苏士干先生。他拿出了厚厚一本的天长民歌复印件,指着“四句鼓”这首民歌说道:“这就是天长的车水号子。它伴着锣鼓声,四句一段,歌声嘹亮、高吭,浑厚有力。歌词不太讲究,想到什么,看到什么,即兴入词。”说罢,他让我仔细看一下,八十年代初,由他收集的由农民陈跃先所唱的“四句鼓”。这“四句鼓”共八段,现录其第一和第八两段:

(锣鼓)叫我来,我就来(锣鼓),秧田埂上搭戏台。(锣鼓)

(锣鼓)无人唱,无人唱(锣鼓),我替师傅唱起来。(锣鼓)

(锣鼓)顽童好比嫩竹笋,(锣鼓)只能劈篾编灯笼。(锣鼓)

(锣鼓)纸糊灯笼街上卖(锣鼓),外头好看肚里空。(锣鼓)

苏先生告诉我:“这车水号子不同于以情歌为主的秧歌号子。它的娱乐功能是第一位的。有的唱词甚至是词不达意,只图热闹,唱起来能提起精神,消除疲劳。”“那为何要敲锣打鼓呢?”我问道。“过去农村车水大多是利用早晚,趁天气凉快。天亮五更头开始,晚上有时点着桅灯车水。因为车水地远离村庄,有时就在墓地旁,有些农村人思想迷信,所以通过敲锣打鼓以期驱邪气避鬼魂。”听了苏先生的一番解释,使我对家乡的车水号子有了更深的了解。

如今,水车早已进入农耕文化陈列馆,抗旱排涝均为机电化。车水号子作为天长农耕文化的一个重要元素,已经成为老一辈农民的记忆。我年已七旬,每每回到老家,总是想起当年的车水号子。“四句鼓”已成为我乡愁的一个音符。今天,撰写此文,意在让我们的后代记住昔日农民劳作之艰辛和苦中取乐之情趣,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现代化建设成果和这太平盛世!

新闻推荐

滁州经开区实现财政收入“双过半”

滁州经开区实现财政收入“双过半”

滁州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滁州这个家。

 
相关新闻

新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