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齐鲁回首百年,定远舰以其不平凡的生涯,昭示着巩固国家海权的重要,阐述着面海而兴、背海而亡的历史真谛,成为中华民族走向海洋强国航程中一座独特的航标。 定远舰:
1885年,在德国拍摄到的整装待发的定远舰和镇远舰□本报记者卢昱
本报通讯员相培娜
2019年9月2日,威海刘公岛东村外,历经两个多月的水下考古调查,原北洋水师旗舰“定远”号的沉没位置终于被专家确定,此时距离定远舰自沉于威海卫内已经过去了124个春秋。
折戟沉沙铁未销。回首百年,定远舰以其不平凡的生涯,昭示着巩固国家海权的重要,阐述着面海而兴、背海而亡的历史真谛,成为中华民族走向海洋强国航程中一座独特的航标。
亚洲第一巨舰
在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院客座研究员、中国船政文化博物馆学术顾问陈悦的朋友圈中,有一张老照片,其下的说明这样写道:“1885年,在德国拍摄到的中国铁甲舰‘定远’‘镇远’,此时已经整装出发,前方是万里之外祖国期盼的目光。”
历史好像在某个刹那凝固。一百多年前,铁甲舰随着蒸汽时代的到来,应运而生。与木质风帆战舰相较,这类拥有装甲和蒸汽动力的新式军舰颇像重装的武士,身被厚甲,手执利器,同时具备强大的生存力和攻击力。作为近代海军的主力舰种,铁甲舰象征着国家的实力,是衡量一支海军乃至一个海洋国家力量强弱的标准。在它的直系后代——战列舰出现之前,铁甲舰一直扮演着四海霸主的角色。
清政府对铁甲舰也是四处求购。1880年12月2日,李鸿章的幕僚、清政府驻德国大使李凤苞依据德国海军部的标准,与伏尔铿造船厂草签了订造第一艘铁甲舰的合同。8天后,借一艘新船下水仪式,伏尔铿造船厂邀请德国海军司令以及中国特使徐建寅等参加宴会。席间,徐建寅即兴致祝酒词道:“……今我中国拟在伏尔铿船厂订造一船,足证我国与德国交谊之厚。尤愿伏尔铿厂用心制造,成此利器,俾将来中国武备之声名洋溢四海,而思以此船为始基……”
1881年1月8日,第一号铁甲舰订造合同正式签约;5月23日,中国向德国订造第二号铁甲舰。8月22日,第一号铁甲舰被李鸿章命名为“定远”;10月9日,同型的第二号铁甲舰被李鸿章命名为“镇远”。定远舰花费约140万两白银,镇远舰花费约142万两白银。定远舰下水后,不愧“亚洲第一巨舰”的称号,排水量7355吨,最高航速14.5节,被编作清政府北洋水师旗舰。
定远舰是由李鸿章直接命名的。当年,李鸿章发电报告诉李凤苞:国家已经给第一号铁甲定好了名字,叫作“定远”。其实,“定远”这个名字是李鸿章自己定的。谈及定远舰的命名,陈悦猜想:“定远舰上的舰铭牌,也极有可能出自李鸿章之手,然后由使馆找人制作成了铜牌,放在了军舰上。”
“定远”这个词的意思,有各种解释。有人怀疑,“定远”可能是跟安徽定远县有关系。其实,“定远”不是地名,它只是一个词汇,一个比较有寓意的词汇。“定远”的意思其实就是希望国家的远方能够安定,海疆能够安定。在国外,研究者把“远”字理解成长远,他们在书里解释说,中国这个“定远”的意思是希望长久和平,也有一定道理。
定远舰及其同级姊妹舰镇远舰,均参考了德国“萨克森”级装甲巡洋舰和英国“英弗莱息白”的防护形式和主炮布置方法,那时属于最新设计。从某种角度来说,德国出售给清政府的是新品,也是试验品。这也是甲午海战中欧洲多国都派出观察员仔细察看战况的原因。
史料记载,定远舰及镇远舰完工后,按中德两国间的合同,由德国人驾驶回中国交付。定远、镇远两舰1885年回国泊驻大沽口后,恰逢慈禧太后寿辰,北洋水师官兵邀请德方人员参加一场船上的招待会。
由定远舰开始,北洋海军的军舰出现一个传统:军舰的舰名都叫作某某远。致远、靖远、来远、威远……形成了一个以“远”来命名军舰的传统。除此之外,定远舰也开创了很多个第一:第一条我们自己独立去欧洲采购订合同的军舰、第一条德国生产的出口的铁甲舰、远东国家购买的第一条铁甲舰……
定远舰归国让国人兴奋不已。从开始购买铁甲舰,上海《点石斋画报》就发布了好几期关于铁甲舰的新闻。最有意思的是,定远舰在回国的途中,《点石斋画报》居然提前报道了这件事,说商船在海上遇到定远舰试验探照灯,照耀海面如同白昼,何等威武,何等雄壮。
“东洋巨擘名赫煊”
黄海海战中,定远舰火炮曾多次命中敌舰,纷飞弹片还击中了日军赤城舰舰长坂元八郎太的头部,令其当场毙命……但由于北洋水师是突然遇敌,准备不足,“定远”“镇远”弹药匮乏,在海战中未能充分发挥战斗力。
定远舰的命运在大东沟之后,开始走下坡路。1894年的11月14日,这天傍晚,在夕阳的映衬下,一支满身伤痕的舰队驶入威海。此时中日开战已经三个半月,清军在陆上连遭惨败,战线从朝鲜一直被前推到东北腹地。而在海上战场,大东沟海战虽未分出胜负,但被视清帝国海防主力的北洋水师却损失巨大,多艘军舰沉没。好在主力尚存,两艘被视为柱石的铁甲舰“定远”“镇远”号虽然伤痕累累,“其体坚固且壮宏,东洋巨擘名赫煊”。此时的北洋水师依然是为日本所忌惮的存在。
然而,严峻的形势让旅顺港不再安全。11月13日,水师提督丁汝昌在无奈之下,率领舰队离开旅顺,前往威海暂避。十天之后,旅顺就被日军攻陷。鉴于北洋水师已移师威海,日军大本营很快制订了威海登陆计划,意图一举歼灭北洋水师。此时威海港内一片惨淡,11月14日晨,当北洋水师各舰只准备驶入威海湾湾口时,镇远舰不慎触礁,随即发生侧倾,只得被拖往浅水区。
对于这一细节,北洋海军军官卢毓英的描述很有意思:镇远舰管带、北洋水师左翼总兵林泰曾与定远舰管带刘步蟾是同学,一起留学,同回国,同率船得保举……每次保举,林泰曾皆高刘步蟾一级,林泰曾忠厚胆小,刘步蟾经常奚落他。丁汝昌见林刘不睦,乃为之调停,两人结为儿女亲家,而刘步蟾终不释怀。
镇远舰经过紧急修补虽然暂无下沉的危险,但已不能高速航行出海作战了。林泰曾深感自责,便想着去咨询一下刘步蟾,商酌如何办。而林泰曾还没发话呢,刘步蟾就顿足说:“‘镇’‘定’两船系国家保障,朝廷多次明降谕旨,谆戒保护,尔奈何竟将裂坏,更有何面目见人耶?”
林泰曾闻言愧惧交集,旋即回船服毒而亡。刘步蟾闻之犹对人曰:“凯仕(林泰曾字凯仕)之死,晚矣!”
1895年1月19日拂晓,日军在荣成湾登陆。到了1月30日,日军先头部队已推进到威海卫南帮炮台一带。数个小时后,作为拱卫威海重地的南帮炮台各阵地先后沦陷。
作为一座近代化军港,威海卫在建设之初就在港外布设了由水雷、铁链与木排组成的防材,以防敌舰靠近。日军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根据这一情况,制订了引诱北洋水师主力出海并与之决战的计划,并于30日凌晨封锁了威海外海,但遭到反击,无功而返。
2月2日,威海卫城与北帮炮台被日军攻陷,北洋水师已失去全部陆防,只得依托刘公岛固守。伊东再次发动诱袭,却依然受到水师官兵的顽强抵抗,“清舰已陷重围之中,而丁汝昌以下毫无惧色,坚持抵抗”。
北洋水师出乎意料的顽强,让日军一时束手无策。伊东只得改变策略,“断然实行大胆奇谋,破坏防口拦坝”。2月3日夜,日军鱼雷艇潜入威海湾内对港口防材进行破坏,但很快被发现,只得仓皇逃离。不过,任务失败的日军鱼雷艇却在逃亡途中意外发现在东口阻塞线上有一条约40米的缺口,刚好可供船身修长的鱼雷艇通过。得知这一重要情报的伊东立刻更改计划:让鱼雷艇直接通过防材缺口,以鱼雷袭击北洋各舰。
“伤心岂独息夫人”
1895年2月5日凌晨3点,日军鱼雷艇群鱼贯穿过防材缺口,可他们的行踪马上被发现。港内探照灯纷纷打开,照得日艇无处遁形。在一片慌乱之中,打头阵的鱼雷艇第三分队第22号艇触礁沉没,群龙无首的艇群陷入混乱。
此时,掉队迷航的第10号艇在刘公岛铁码头西侧一带乱窜时,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横在自己面前。舰上的探照灯忽然亮起,艇长中村松太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竟是定远舰!很快,定远舰上的火炮开始猛烈射击。中村回忆道:“我艇继续北进,敌军的炮火越来越猛,命中我艇多次。”
弹药告罄的第10号艇不久撤离战场,但定远舰的位置彻底暴露了。很快,第二分队的第9号艇赶了过来,冲到定远舰200米处施放两枚鱼雷后扬长而去,其中一枚鱼雷直接命中了定远舰的艉部。
随着一声沉闷的轰响,定远舰的舰艉部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冒出滚滚黑烟。定远舰舱内的官兵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吓蒙了,“猛闻有声如雷,其响为生平所未闻,全船震动,头上有物乱落如雨,仅见阖船之人纷纷乱窜”。
被鱼雷击中的区域正好位于左舷后方的水线以下部位,作为旧式铁甲舰,定远舰水线以上的装甲布置无懈可击,但水线以下却没有任何防护,无法抵挡鱼雷的攻击。船体底部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海水瞬间涌入舱内,定远舰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正在舰长室与幕僚商议作战计划的丁汝昌赶到舰桥,看到定远舰严重受损,他只得命令官兵立刻收起船锚,强行向东驶入浅水区搁浅,以待来日。
在天际显出鱼肚白时,刘公岛内的混乱景象才逐渐清晰起来。搁浅后的定远舰像一只伤重的巨兽瘫软地躺在浅滩上,官兵们拼命地设法抽水,堵住破口。但海水还是不断涌入,船体不断下沉。
2月5日中午以后,情况更加恶化,甲板已被海水淹没,整艘巨舰动弹不得。这一天,丁汝昌在致信驻烟台的东海关道刘含芳时,痛心地写道:“月落后倭雷艇数只沿南岸偷入,拼死专攻定远,旋退旋进,我因快跑无多,受雷一尾,机舱进水,急将定远驶搁浅沙,冀能补救,作炮台用,后以受伤过重,竟不能用。”
预感到败局已定的丁汝昌,在2月9日下令将搁浅的定远舰炸毁,以免落入日军之手。当日下午3点,定远舰舰体内被装入350磅炸药。一声冲天的巨响过后,定远舰舰舯部被炸碎,锅炉被付之一炬,曾经傲视东亚的第一巨舰就这样结束了跌宕坎坷的一生。
与定远舰一同走向生命终点的,还有定远舰管带刘步蟾。这位颇受李鸿章器重的淮军宿将,在定远舰遇袭受创后,悲痛难忍,曾经跪倒在丁汝昌面前放声大哭道:“身为管带,如此失着。实有渎职之罪,今唯一死谢之!”
刘步蟾临终前,曾找到卢毓英。“刘(步蟾)来余住处,沈君幼颿适至座。谈论之间,幼颿乃以笔乱书,无意中写及‘千古艰难惟一死’之句。刘见之,微笑推案而起,续曰:‘伤心岂独息夫人’。念毕遂出。是晚,即服额芙蓉。至十七日午后,始绝。”卢毓英曾回忆道。
日军占领威海卫后不久,《马关条约》签署,甲午战争结束。作为清王朝支付马关谈判的担保,威海、刘公岛像人质一样被日本继续拘束,日本军队继续在威海占领,一直到1898年马关赔款支付完毕后才撤军。在这一期间,搁浅在刘公岛海滩的定远舰,于1895年作为废船被日本大本营出售,购买者是日本香川县知事小野隆助,购价大约相当于今天的人民币2000万至3000万元。
购买定远舰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拆解为废钢铁变卖牟利。根据和日本政府、军方的约定,由小野隆助自行组织人员、设备前往威海刘公岛进行拆解作业,定远舰上的所有军械物资和具有军事研究价值的物品,需要上缴军方,其余则可随意处置。
1898年日军从威海撤离前,小野隆助完成了对定远舰的拆解,定远舰的身影从刘公岛附近的海面上消失不见。拆运回日本的残骸,大部作为废钢铁变卖。不过,小野隆助对这艘具有特殊意义的军舰还有别的想象力,包括“定远”的桅杆横桁、舢板木桨、舱室门、家具、甲板、船壳板等一批构件,被用来建成了一栋房舍,即“定远馆”。小野隆助率人拆解定远舰时,可能因为设备简陋或技术能力不足,只是将定远舰露出在水面上的部分拆解,定远舰的躯体一直长眠在刘公岛东部的那片海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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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定远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