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查晶芳 秋天，去看一座湖

湖是大地的眼睛，平天湖是池州的眼睛。

平天湖在安徽池州城东。湖面不大，约11平方公里，仅为杭州西湖的一半多。名曰“平天”，是源于李白的诗句：“水如一匹练，此地即平天”。桃花潭离此不远，“十里桃花，万家酒店”的佳话一阵风就能吹来。但平天湖可并非一个善意的谎言，它委实当得起“平天”二字。

去看平天湖是在中秋后两日，冷风瑟瑟，雨丝绵绵。偌大的景区广场空无一人，登临处极目远眺，唯余一湖平天，目断秋水，眼中、心中皆无涯碧波。三两舟芥，若浮头顶，若悬云际，若连天地，仿佛天地之间，仅此一个平天湖。

风劲雨疾，湖面上浪涌成峰，俨然万顷。北岸山影绰绰，依稀有塔，耸立于山巅。灰云漫漫，水波生烟，烟云相融，浑不辨天上人间。人立湖畔，顿感卑小，有心绪似忧似愁似悲似壮，剗尽还生。

风太猛，我们索性缩在水边一座玻璃房的屋檐下，看眼前这平天湖。湖水撞击着脚下的木板，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水面上白雨跳珠，滴出无数个铜钱大的小圆圈，瞬生瞬灭，瞬灭瞬生……大片起伏荡漾的波涛之上，于是就始终有亮亮的小圆圈跳跃着，似一湖水花，肃穆的平天湖也因之生动起来。

岸边有船，四面开着窗，一位老人独自坐在里面。我们大声问开不开船。他起身，冲我们连连摆手，随即又恢复原来的坐姿。满耳潮声雨声里，他一人一湖一窗风雨一杯清茶，安然独坐，全然不管湖上风云变幻。他是船夫无疑了，这样的风雨天，实在不宜开船，但为何还要守着船守着湖呢？我如此想着。雨越发紧了，我们便把湖还给了他，把他还给了湖，背着风雨走了。

次日雨收云霁，日色朗朗，我提议再游平天湖，引得众人附和。这回我们改了路径，一人骑一辆单车，沿湖绕行。一路上空气清润，视野开阔，微风拂面，薄薄的秋阳更是极尽温柔，照得身体每个毛孔都在惬意地舒张。标示牌上显示，我们正在“齐山-平天湖景区”。齐山有杜牧和岳飞遗迹，但此刻我们不想再去寻访，只想在这与天平齐的湖边，像一尾尾脱离尘网暂得自由的鱼儿，在如水的波光里游弋。

骑行路也平，似乎可通天际。两旁皆湖水，水面无风，还真是“水如一匹练，此地即平天”。湖面万顷碎银，粼粼地耀眼。倾耳细听，水声极微，静谧舒缓，若佳人私语。远望，环湖皆山，绵延起伏，墨绿深黛，衬着无边浩渺，正是一幅空灵淡远的水墨画。路边草树葱茏，时见翠竹幽篁，一片青碧；又有栾树夹道，红黄色的栾果招摇于枝头。不经意间，还邂逅了一树艳红的火棘果，一大片小红珠似一簇跳动的火焰。

路边停车小憩，看湖面上大片的荷。秋荷已老，原本硕大的叶片卷成了小小一团，但荷梗依然立在水中，远看似一朵朵青白之花，有一种沧桑的美感。“留得枯荷听雨声”，想来便是如此情景。让人惊讶的是，湖中竟还有一两朵正怒开的荷，一红一白，格外惹眼。是它们忘记了季节，还是季节把它们遗忘了？一丛菖蒲立于其侧，支支劲挺，一色纯青，清俊雅逸。

不远处有两只野鸭在嬉戏。一只忽没水里，唯余涟漪圈圈；一只孑然游远，黑点移动，恍惚于粼粼波色。没一会儿，鸭儿们又回，彼此相看，又各自掉头，相向而去，风很快抹平了它们的痕迹。平天湖亦不动声色，依然铺向天边。

池州因水美而得名，平天湖便是池州最美的景。它的名气不大，可我却以为，能抚慰心灵的，才是真正的好风景。平天湖的好，在于坦诚，在于不以人文的加持，就那么敢于素面朝天地揽云天于怀抱。其美在于“真”，而“真”，是最朴素的美好！

真想住到这湖水边，时时徜徉于湖畔，在内心逼仄时，极目平天，胸次浩瀚，欢喜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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