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碎影里的老牌坊街?李春生

池州日报 2019-01-25 01:00 大字

牌坊街又叫牌楼街。桂品辉先生所著的《池州建城始末与街巷今昔》上记载:“自塔儿下口经塔儿上,八角进宝,老苗圃,直达府儒学。因沿街有大小牌坊数十座,故名。一九四五年定名为牌坊街。”古时又称塔上北街,据史料记载,在原革命烈士纪念塔的山岗上,宋代曾建有宝塔,后成苗圃,因而牌坊街的北段称塔上街,南段称塔下街。

我所知晓的牌坊街,是起于牌坊街口的“望花楼”至池州府儒学这样一条静谧而又古朴的老街。但对于这座“望花楼”的记载,池州市志上称其为“万华楼”,可是现在这片区域确实叫“望花新村”。我姑且对这座记忆中的老楼称之为“望花楼”吧。

“望花楼”是贵池民国时期很有名气的酒楼,由东向西横跨在街市上,木质结构,雕梁画栋。透过雕花的窗棂,俯视楼下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确是一处望花观景好地方。特别是正月十五闹花灯,孝肃街、市心街、九华街这几条紧邻“望花楼”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真可谓是“东风夜放花千树,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此时,坐在“望花楼”临窗的桌前推杯换盏,饮酒赏灯,该是何其乐也!

不过到我记事时,这里已不再是酒楼,已经是一家在贵池很有名气的“大光明照像馆”了。记得小学毕业时在这个照像馆照了张毕业照,这是我第一次照像,也是第一次走上望花楼。顺着木楼梯走上去,木板铺的楼面由于年深日久,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但老楼依旧窗明几净。我探头望窗外,映入眼帘的是石板铺砌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店铺。七十年代初这里还曾是三二四地质队在东湖探矿的四号钻机职工的宿舍,后来又改为贵池工艺社算盘生产车间。这栋民国时期的过街楼,几易其主,最终在城市建设中悄然地退出历史舞台,这片区域现在已经是居民住宅区,名为“望花新村”。

牌坊街就是从这座楼一直向北延伸,北边的街口正对池州府儒学。多少年来,儒学的莘莘学子们,学成之后,途经牌坊街从这里由北向南上京赶考,求取功名造福乡里,也难怪牌坊街的牌坊许多皆为“进士”和“状元”而立。

说“牌坊街”,必须从牌坊说起。

古城池州有各种牌坊一百余座,郭西街秀山门前,杏花村演武场,通济桥边都立有牌坊。而牌坊街的牌坊最多,行几步路就是一座牌坊,一条不太长的街道,就有四五十座牌坊。可想而知,那时候走在这牌坊林立的街道,是何等壮观!石牌坊流檐飞脊、斗拱花翅,梁、柱前后均饰以龙狮鹤鹿等镂空浮雕,图案优美,立体对称,技艺精湛。树牌坊是旌表德行,承沐后恩,流芳百世之举,是古人一生的最高追求。而牌坊又是一本记载历史过往的书籍,在那里读到了德政清廉、忠孝节义。也从牌坊上看到各种文化的结晶,看到文明古国的悠久渊源。如此众多牌坊巍然耸立的街道,在贵池是绝无仅有,虽然没有孝肃街、市心街的繁华和喧闹,但它庄严肃穆,古朴典雅,在贵池七街八巷中的确是别具一格的。

我家住在孝肃街,与牌坊街只有几步之隔,那时候的牌坊街里还零零落落残余几座牌坊。我常和邻居家的孩子们到牌坊下玩耍,骑在大石狮子上攀爬牌坊的柱子。每一座牌坊都留下我们顽皮的身影。

望着伫立的牌坊,好像在翻看一本立体的史书,每个牌坊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在向我们讲述着人间的喜怒哀乐,以及这些名标青史者曾经历经过怎样的沉浮起落。又仿佛在聆听一曲古老的歌谣,那是由洞箫吹奏出来的声音,只有韵律,没有歌词,那美好的印象至今还难以忘怀。

流年似水,岁月沧桑。在漫漫时光中,有许多牌坊毁于战火,还有许多牌坊先后被人为拆除。五零年建革命烈士纪念塔时拆除牌坊建造塔基,五一年因建电影院也拆除了牌坊,五三年因牌坊顶端残缺,怕倒塌而拆除牌坊六座,五八年修建跃进路(现在的秋浦路),牌坊街被拦腰切断,有几座牌坊成了铺路石,直至六六年文革开始,“望花楼”北面的最后一座牌坊也被拆除。至此,牌坊街已无一座牌坊留存,变成有街无坊,空有其名。

牌坊街在贵池七街中虽然比不上市心街、孝肃街和郭西街的市面繁华,却也是各行各业店铺和作坊聚集的地方,整条街上店铺一家连一家,有卖糖烟酒咸盐酱油的杂货铺,有专卖馄饨水饺的小吃店,有给人看病和专治跌打损伤的私人诊所,还有木匠作坊、篾匠作坊、弹棉花的作坊和剃头店,街边上补锅补伞配钥匙的摊主也在吆喝着拼命地招揽生意。

五十年代的时候,牌坊街里还有一家黄包车行,黄包车是一种用人力拖拉的双轮客运工具,又称人力车。到六十年代时这种黄包车渐渐地被公交车和自行车所取代。一种出租自行车的生意悄然出现(就像现在的共享单车),租一个小时花几毛钱,老街里许多青年那时候还不会骑自行车,就花钱把车租回来在东大操场练车。这个车行就在牌坊街南段的北面街口与秋浦路相连的地方,车行的对门就是原贵池县公安局的所在地。

在塔儿下口,牌坊街、市心街、九华街三街交汇处的望花楼下,东边转角就有一家饺子店,经营水饺和馄饨生意。这家店在牌坊街口生意很兴隆,前面开店后面住家,店铺没有招牌,口口相传都称之为“王家饺子店”。我对于这家饺子店印象颇深,是老街里闻名遐迩的老字号,他家的馄饨做工精细,用料考究,肉馅必须是猪后腿的瘦肉,用手工在案板上剁成肉泥,两把刀一上一下,发出有节奏的声音。有时从他家门前走过,会驻足聆听,仿佛有音乐的韵律在耳旁飘过。手工擀的馄饨皮薄如蝉翼,柔如绵绸。人们都说馄饨好吃全靠汤。王家饺子店的馄饨汤里,放有猪老骨熬的高汤,新鲜的四季香葱、白胡椒粉、鲜虾酱油,各种调料成就的一碗鲜香四溢的馄饨,成为牌坊街一道价廉物美的小吃。

对于王家饺子店,我至今还津津乐道,是缘于我儿时一有头痛脑热,吃不下饭的时候,看见母亲端着洋瓷缸子从外面走来,还没等揭开盖子,馄饨的香味已经扑鼻而来,母亲又为我从王家饺子店下馄饨来了,于是我狼吞虎咽,吃得大汗淋漓,病也不知不觉好了一半。馄饨的美味深藏在味蕾里,母亲无微不至的爱也一直刻在心间。

贵池城是个手艺人聚集的小城,各种行当人才辈出。牌坊街也有许多手艺好的匠人居住在这里,大多数都是前面作坊后面住家。

有位让我记忆深刻篾匠师傅,就是贵池城人尽皆知的严老师傅。他高大壮硕的身材,整天总是乐呵呵的。一双粗壮有力的大手整天忙个不歇,剖竹子、剖篾片、编织竹器。只是在稍有空闲的时候,才坐在门外街边的小竹椅上歇息片刻,拿出一支很粗的竹子水烟筒,左手托着水烟筒,右手对着水烟筒中间斜伸出来的烟嘴点着火,嘴巴贴着水烟筒上面的筒口“咕咕嘟嘟”地吸着烟,吸一阵,抬起头,吐出一缕乳白色的烟雾,脸上充满着惬意,怡然自得地吞云吐雾,享受着辛苦劳作之后的舒畅。他手艺好,说话幽默,对人和气,小城居民家里需要添置竹器用具,修理竹床、凉席,都会来他的竹器作坊。大家都说他编织的竹制品精致紧密,轻巧耐用,是人人称道的好手艺。

牌坊街还有许多能工巧匠,如电影院附近的木匠吴老师傅,还有远近闻名穿棕棚子的张老师傅……在此文中就不一一述说了。

一九五一年,在牌坊街北段的街口拆除了一座古牌坊,左边建了一家电影院,起初叫人民电影院,六三年改名为池州电影院。右面则是城关派出所(现为九华派出所)。当时的电影院里面的布置十分简陋,只有几个高音喇叭悬挂在墙上,顶棚上挂着吊扇和日光灯。座位是一排排木靠椅,用油漆在椅背上书写着座号。一条二米多长的木靠椅要坐六、七个人,位子排得紧紧凑凑,每次看电影来晚了的人,只能从已经坐好的人身前挤进去。

即使是这样的条件,但是看电影的人还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每当剪票入场时,许多无票的观众还挤在门口扯着嗓子大喊:“谁有票卖!”有时谁多了一张票,就会被许多人围着抢,甚至有人偷偷翻墙头进去看。

每晚电影院门口的高音喇叭播放着欢快的音乐,本是幽静的老街跟着喧闹起来,排队进场的,等候退票的,人声鼎沸。卖瓜子花生和香蕉冰棒的小贩也在人群中穿行,叫卖声此起彼伏。

那时候播放的电影都是五十年代的国产片,诸如:《一江春水向东流》、《古刹钟声》、《桃李劫》、《林家铺子》、《乔老爷上轿》……,许多电影明星如:赵丹、白杨、张瑞芳、上官云珠、孙道临、秦怡、王丹凤等,都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牌坊街除了店铺作坊和手艺人之外,还有一人不得不说,那就是早年在牌坊街开私人诊所的姚康年老先生。

母亲曾带我去姚医生那里瞧过病。诊所不是正规门面,在街边一幢老宅的一间房间里,这就是姚医生的诊所。几个玻璃立橱里放着大大小小许多药瓶,桌上除了几本书,就是听诊器和开处方的单子。听姚老先生讲话,发现他嘴巴里还镶着颗牙。他在贵池街上虽算不上名医,但一些普通的病症还是手到病除。

每天来他这里看病的也不多,而他自己也不在乎来看病的人是多是少,只是默不作声地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没完没了地看,如果说他是医生倒不如说他是个迂腐的老学究。也难怪街巷里众人背地里都叫他“姚呆子”,其实他肯定是个有学问,也精通医术的人,只不过有些迂腐,不知变通,才成为一个不合时宜有些怪癖的老人。时光流逝,往事湮灭,但那个行医问诊的姚老先生始终清晰地留在记忆里……

流年碎影,老牌坊街的旧景旧事,像一部黑白电影片又上映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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