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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船村遭遇当代艺术

四川日报 2016-02-26 08:29 大字

从都江堰奔腾而来的金马河与西河交汇之前,在新津县兴义乡绕了一个巨大的弯,广滩村就坐落在这遍地鹅卵石的河滩上,这里曾经有“龙王渡”“广滩渡”的名称。2015年,这个原来以作坊式造船为产业的村子里,来了几位当代艺术家,与村民们合作造了一些“奇怪的船”。

2月20日中午时分,广滩村一座百年老院改成的茶馆里,围坐了几桌打牌聊天的村民。院子的一角,艺术家普耘两手怀抱,静静地看着他的“船”,与村民的热闹欢快形成强烈反差。“我们不太清楚他做那个船的意义。”院子的主人田大叔告诉记者。而普耘说:“我想用我们的方式造一艘船,记录这个村子的历史。”

□本报记者 黄里 文/图

A

装置艺术记录小村造船史

普耘的船“结构复杂”,材料多变,包括他从村子里挨家挨户收集来的各种材料,与村民生活有关的东西,比如有些腐朽的船帮、划船的桨、废弃的汽车牌照、水龙头、打鱼用的钢叉、油漆刷子,甚至还有小孩玩耍的塑料玩具。他把这些材料用一根根鱼线吊起来,组成了一艘“船”。“这其实是一个装置艺术品,表达我对这个村子的记忆。”

另外一艘记忆之船,是艺术家陈建军的手笔,它已经从广滩村“开走”,如今静静地停泊在都江堰的玉垒山下。这艘船有一个很当代艺术的名字——水系博物馆。相比普耘停留在村子里的船,“水系博物馆”表面看上去要单调很多:也是一个由船帮、船桨、船板等做成的小渔船,上面放了一个巨大的木箱。因为木箱制作使用了各种不同的木材,看上去既斑驳又神秘,让人好奇它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水系博物馆”的建造,始于一次田野调查。2014年5月,在岷江沿岸做田野调查的陈建军无意中发现村民程文忠家的手工造船作坊。作坊内堆叠在一起的木船、运沙船、龙舟、造船工具,在陈建军看来就如考古发掘中的“文化层”,记录着这个村子的历史。

“正在兴建的村民集中居住区,或许会让手工造船作坊真的消失。”于是,陈建军决定用“水系博物馆”来记住广滩村的造船史,还让村民也参与到“水系博物馆”的建造中来。

造船并不复杂,就是一些简单的木工活。关键是那些生产生活材料也能做成艺术品,让村民着实开了眼界。花了1年多时间,船终于造好了。陈建军选择逆水而上,把船运往都江堰玉垒山下永久存放,沿途还告诉生活于两岸的人们为什么要建这艘船。

B

把人们拉回到过去的生活场景

“作坊开不开工,订单说了算。”60多岁的程文忠,是村里最有名的造船师傅,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与邻居闲聊,对今年有没有订单并不是太关心。

院子里存放了10多艘15米左右长的龙舟,每年春夏之交,程文忠都要把龙舟搬出来维修检查、喷漆、涂抹桐油,然后租给一些龙舟队作为训练船只。“现在很多地方恢复了龙舟比赛,造船作坊就有事情做了。”

不过,在陈建军看来,由于现代水利设施以及村镇发展变化,岷江沿岸村民过去的生活方式已经改变。所以他想制造一些机会、方式,把村民拉回到过去的生活场景中。

就在“水系博物馆”上溯途中,陈建军来到金马河畔刘家濠的玉书饭店午餐,门前的沟渠引起他的好奇,询问饭店老板陈建仕沟渠叫什么名字,陈建仕竟说不出来。于是,陈建军查阅当地水利史,发现在清顺治年间,这里曾经有一个疏导水流的工程叫“大朗堰”,是一个名为大朗的和尚集资修建的,说他“头戴斗笠,脚登芒鞋,囊中装着化缘簿,离开三圣寺,走上托钵化缘集资修堰的途程”。在当地,如今只有一些老人还知道这个堰的名字。

陈建仕被陈建军讲的故事打动,觉得要“整”一个有“文化传统”的名字,就把玉书饭店改名“大朗堰饭店”,成了“水系博物馆”链条上的一个“景点”。陈建军觉得,这是一个“恢复乡村生活”的成功范例,这个名字可以让人想到过去“开河修堰”的活动。

“如果能让村民重回造船作坊,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陈建军说,只有当村民与水有了关联,他们才可能参与到“水的保卫者行列”。

C

留住与河流共生存的记忆

程文忠第一次参加龙舟赛是在上世纪70年代,以划手身份参赛。年纪大了后,就以舵手身份参加龙舟赛。做舵手要喊号子,“嘿嘿呦嘿,划起走哦,嘿嘿呦呼嘿……”在他眼里,传统龙舟赛除了好玩,更重要的是留住了对家乡的记忆。

每月农历初四和十九,广滩村的村民会聚集在一座小小的龙王庙前“打平伙”,大家凑点钱,在河滩上吃一顿,聊聊天,做一些祈福的事情。按照村里人的说法,这个龙王庙供奉的是“止水观音”。相传很久以前,到了涨水季节,河水漫滩侵袭村民院落的安全,人们就用木材制造一种巨大的“止水装置”,挡住入侵的水流,让它回归河道。这个止水装置是神仙发明的,因此村子里就建了这个龙王庙。“我常常看见那些上了年纪的村民,独坐在河边,望着水流。仿佛水面上才是他们的位置。”普耘说。程文忠说,自己偶尔还会下河捕鱼,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其实说白了,是村子里的人还不可能忘记河中捕鱼,与河流共生存的生活方式。”程文忠说。另一位作坊主程文全的儿子程敏一开始并没有追随父亲以造船、训练船队为生。参与“艺术造船”后,慢慢开始理解“父辈为什么还始终放不下造船这门营生”。

不过,普耘以自己“造船”的经验认为:“在村民中,这种情绪能不能引起强烈的共鸣还是个问题,毕竟生活是发展的。我更愿意记录,而不奢望恢复。”普耘打算,还要继续到村里收集生活素材,再给船加点材料,做得密实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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