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只当了108个小时第一次抱女儿，竟是送她去火化
成都商报记者 逯望一 胡挺 胡沛 实习生 霍雅曼 摄影记者 卢祥龙
编者按
道德与科技
我们怪不了谁
5月2日，桂林一位脑死亡男子的心脏移植到北京一位重症男孩，这场“爱心接力”中，南航飞机提前起飞、数家航班绕道飞行、急救直升机送心脏直达医院，这条空中的生命线感动了不少人。
5月5日，小豌豆的父亲还在寻找高空陪同医生的时候，最后一班前往南京的飞机起飞了。
大家是否还记得小警匀，有着呼吸之困的贵州男孩，因怕飞机上发生意外，最终买了一张火车票连夜赶往北京。
若是回溯到飞机甚至蒸汽机发明以前，要么是去大山深处尝百草的神农，要么把扁鹊叫到跟前寻医问药。高科技确实带来了不少便利，我们用飞机用火车赢得时间，完成一次次与死神的赛跑。
可是，当飞机无法达成我们的祈愿呢？当科技还没有发达到能抵御自然的时候呢？有时候，我们得遵循每一个行业固有的特征。这并不是说“14天”的乘机规定是合理的，是有医学论证的，而是想说，没让小豌豆或者小警匀上飞机，有航空公司显性或者隐性的规定，也有这些规定背后的乘机人状态与飞机环境的匹配性考虑。
当我们的生命面临死亡的时候，每一秒都是如此珍贵。有人说“没上飞机，最后搏一次的希望都没了”，我们为小豌豆的离去而痛心，但是也不能以道德凌驾现实与科学之上。救助和转运病人的机制需要改进，再加上航空管理的配合，更是一个系统工程，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5日23点
抢救无效
身体太小，小豌豆连骨灰都没留下
父亲问记者：有没有拍过女儿的照片
昨日凌晨2点半，小豌豆在停止呼吸近四个小时后，其遗体在成都东林殡仪馆火化，“豌豆，你走好，爸爸对不起你。”火化前，王宝贵掩面流泪，随后转身离开。由于身体太小，小豌豆连骨灰都没有留下一点。在与女儿共同抵抗病魔的5天时间里，曾有希望降临到王家人身边，但最后一步，却没有迈过去，王宝贵说，自己已经尽力了。而他今生第一次抱着自己的骨肉宝贝，却是在孩子火化前。
本想昨日继续为女儿争取到南京就医的机会，但最终，女儿小豌豆还是没能挺过去，“什么都结束了。”昨日凌晨1点，这位在成都工作的东北小伙，穿着一件方格长袖衬衫，短裤，在凌晨的冷风中，长久地站立在医院门口，目无表情，等待医院为女儿办理死亡证明。随同前来的王宝贵父亲和老丈人坐在一旁，“你们先回去，我自己去处理就可以了。”除了处理后事，照顾妻子和安慰亲人，也是王宝贵要面临的事。
半个小时后，殡葬车达到医院，手续办完，王宝贵走进病房，抱起了女儿，他一手搂着女儿下半身，一手提着包裹女儿身子的毛毯。“其实，把她从病房抱到殡葬车上，是我第一次抱她。”王宝贵说，在女儿仅有的五天里，多数时间都是由医生看护，没有机会接触她，而出院后，全靠小豌豆奶奶帮忙照看，而自己却一直奔波在为女儿求医的路上，无暇顾及。
彩色的毛毯盖着小豌豆的脸，王宝贵没有掀开看一眼，凌晨2点半左右，遗体被送到殡仪馆，一名工作人员披着睡衣起床收费，小豌豆的告别，在殡葬车粗犷的司机嘴里，变成了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陈诉：“烧。”由于身体太小，小豌豆连骨灰都没有留下一点。“豌豆，你走好，爸爸对不起你。”在火化前，王宝贵掩面哭泣，随后转身离开。
昨日，王宝贵专门询问记者，是否拍下了小豌豆生前的照片，说罢，他又低头说道：“算了，不敢留，以后每次看到都是痛。”妻子小兰躺在家中床上，用手整理着头上的帽子，她在哭。
小豌豆来到这个世界的5天时间
1日9:57
30岁的王宝贵，当上了父亲
5月1号上午9点57分，30岁的王宝贵，当了父亲。
“出生后，我还陪同医生，一起去给小豌豆清洗身子。喜得贵子，我们全家人都很高兴。”但在随后喂奶的过程中，发现小豌豆嘴里不断吐出白沫及粘液样的物质。因情况不妙，小豌豆开始进行入院治疗，离开了父母的身边，由医生对其进行看护。
“当时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觉得可能是刚生下来的孩子，喝奶时被呛到了。”但王宝贵后来从医生处听到，女儿患有新生儿肺炎、新生儿红斑，并且有舌后坠现象，从而导致呼吸困难。
2日、3日
做了舌牵手术，但无明显缓解
过了1天，小豌豆继续在病房进行吸氧、保暖、补液等治疗，在此期间，王宝贵多次到病房看看女儿，但由于治疗需要，无法入病房，“我每天都去，华西附二院新生儿科很多人都认识我了，他们都知道我，娃娃就是里面插管子那个。”得知女儿出现了问题，王宝贵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妻子小兰，开始哭泣。忍受着产后疼痛的小兰，除了哭，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由于舌后坠，会导致呼吸道堵塞，影响呼吸，医生经过会诊之后，对小豌豆做了舌牵引术，将舌头固定，然而，手术后小豌豆的呼吸并无明显缓解，仍需要吸氧。“这几天时间里，我们都是在惶恐中度过，但每天都不断有病症被查出。”
让王宝贵最感绝望的，是从医生处得知，女儿的状况，需要做下颌骨牵引术，但该手术在四川大学华西第二医院暂时无法进行，4号当天，王宝贵为女儿办了出院证明，他知道，要赶紧找到能救自己女儿的去处，而自始自终，妻子小兰一直躺在病床上，重任全部落在了王宝贵身上。
4日
预约到南京医院手术，准备飞过去
事实上，在5月4号，王宝贵就开始在网上查找，能做下颌骨牵引术的医院，最终查到了一则关于下颌骨手术成功案例分析的论文，在获取医生名字之后，王宝贵与南京医科大学附属儿童医院的医生沈为民取得了联系，“当时我就在网上预约，付150块钱，和医生通了15分钟电话，对方说能够做手术。”
记者从王宝贵和沈为民医生的问答邮件中看到，医生回复为“可手术治疗”。得知求医去处，王宝贵心中燃起了希望，他迫不及待地为女儿办理了出院证明，将女儿接出院，准备一趟飞机直抵南京。
然而，新生儿坐飞机，需要出生证明，而出生证明需要在妻子小兰出院时才能办理，4号当天，考虑小兰的身体原因，家人没有选择出院。
5日
陪同乘机的医生怎么也找不到
5号，为赶时间，妻子小兰出院。王宝贵在当日中午，在四川大学华西第二医院为女儿办了出生证明。随后，他随意拨打了几个成都双流机场机票预订电话，在说明孩子的情况后，被告知要与具体的航空公司进行联系。下午5点左右，王宝贵和母亲一道，将小豌豆带到了双流国际机场，当时飞往南京的飞机，仅剩19点45分最后一班。由于小豌豆出生仅5天，在购票时出现了困难。“出生不到14天的婴儿，不适宜坐飞机。”经过商量，航空公司方面提出，需要签订免责协议，并要有专业的医生作监护，一同乘机。“签免责协议没问题，但没有找到有专业医生和我一路啊。”
晚10点，没有坐上飞机的王宝贵与母亲一道，抱着豌豆离开了机场，“我只有明天再去找医生，看能不能想办法，让其监护着娃娃，一起过去。”由于王宝贵一家住在郫县，晚10点40分，为了让女儿维持呼吸，他将其送到了郫县的一家医院，进行吸氧。刚一到，医生就发现娃娃脸色翻白，5日晚11点，经检查，王宝贵的女儿豌豆停止了心跳。这颗小豌豆，来到这个世界只有108个小时。
王宝贵称，由于女儿病情紧急，之前根本没有时间去做乘机方面的准备，而按照他的想法，以为女儿特殊的原因，或许会得到特殊的照顾，但在事实面前，他只能感叹无能为力。昨日，王宝贵在寻思，如果女儿没有那么早的去世，他还是将面临找医生陪同的问题。“但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不能放弃女儿求生的机会，我已经尽力了。”
婴儿乘飞机
处处有风险
■飞机起飞和落地时，会造成耳内外压力差异，新生儿的鼓膜比成年人薄，器官敏感，可能会损伤新生儿的听力
■新生儿抵抗力弱，机舱内是密闭环境，容易感染
■新生儿的器官脆弱，飞行过程中，如因颠簸发生呛奶等意外，难以施救
■高空飞行，氧含量相对减少，新生儿呼吸功能不完善咽鼓管又较短，鼻咽部常有黏液阻塞，气压变化时新生儿又不会做吞咽动作
■刚出生的新生儿肺部尚未完全张开，毛细血管脆弱，对气压、重力等变化耐受力弱
孩子上了飞机家长咋保护
系安全带
如果只购买了一个座位的票，那么你需要自己系好安全带，再紧紧抱住孩子。如果条件允许，最好为你的孩子买一个单独的座位，再带上有航空认证的儿童安全座椅，注意要让孩子面向飞机座位。
起飞降落
保护耳膜
起飞降落时不要让孩子睡觉，因为睡觉时耳膜压伤的可能性增加，可以给孩子吃点零食或喂奶，让他吞咽，不喂的话，也要逗他笑或哭，让他张开嘴。防止轰鸣声损伤耳朵。如果这时孩子哭闹也可暂时不制止。起飞时，携带新生儿乘机的旅客应当将预先准备好的棉球塞入婴儿耳孔，以免气压波动造成伤害。
飞行过程中
保护鼻子
机舱内空气干燥，应为孩子抹些婴儿油滋润皮肤，并且不时在鼻孔内点一、两滴生理盐水，以免过度干燥引起鼻内疼痛甚至流鼻血。
调 查
14天，是个怎样的乘机标准？
标准不知从何而来 国内国外标准不一
一开始，航空公司告诉王宝贵，出生不到14天的婴儿，不接受乘机。记者查询《儿科学》教材，其中写道：出生到28天这段时间属于新生儿，从出生到满一周岁属于婴儿。
满多少天的新生儿才能坐飞机？昨日成都商报记者致电多位民航专家，他们均表示《中国民用航空旅客、行李国内运输规则》，没有明确说法，具体承运条件是由各航空公司自己规定。
昨日记者从包括南航、川航、国航等航空公司方面了解到，出生满14天以上、身体健康的婴儿，才可以搭乘飞机。“根据公司的销售客规，不管是国内航线还是国际航线，为了保证旅客的安全，出生未满14天以上的婴儿不接受乘机。”南航方面一位工作人员告诉成都商报记者，有疾病以及伤残的旅客乘机需要医院提供乘机的证明，买婴儿票和儿童票必须要提供年龄证明，65岁以上的老年人行动不方便可以提供老年服务。婴儿票都有专用的机上婴儿摇篮，但不是每个飞机上都有的，因此需要提前向航空公司预约。不过她对于为何是14天以上才可以坐飞机这样的规定是来自局方还是国际惯例并不知晓。成都商报记者查询《儿科学》教材，其中写道：出生到28天这段时间属于新生儿，从出生到满一周岁属于婴儿。川航方面一位负责人表示，按照公司手册要求，满了14天以上也就是两周的健康婴儿才可以乘坐飞机。不过对于这个要求是国际惯例还是局方要求，该负责人表示并不清楚。
而婴儿票的机票价格航空公司按照成人机票价格的十分之一来收取。不过记者昨日从荷航成都营业部方面了解到，按照荷航的规章并没有对婴儿的最低年龄底线做限制，只要凭护照都可以购买荷航的机票。“但是为了保障婴儿安全健康，购票时如果需要婴儿摇篮需要提前向航空公司申请，航空公司也将把婴儿摇篮放在最安全的通道位置。”
专职高空医生 成都暂时还没有
多家医院不建议重症新生儿乘机转院
经过商量，航空公司提出，需要签订免责协议，并要有专业的医生做监护，一同乘机。可医生告诉王宝贵，没有医生能够作为监护陪娃娃一起乘飞机
深圳航空公司方面曾要求王宝贵寻找一名专业医护人员，陪同新生儿登机，然而，却没有医生能够作为娃娃的监护一同登机。高空对新生儿的护理，是否需要特别的护理措施？成都是否有专门高空护理经验的医生？昨日，成都商报记者咨询了各大医院。
四川大学华西第二医院的工作人员说，医院此前没有发生过医生陪同重症新生儿乘机转院的情况，因此，没有医生在这方面有经验，医院也没有专门的高空护理医生。成都市妇女儿童医院的工作人员也称，没有遇到过类似情况，“转院都是通过救护车拉过去的，没有乘机转送新生儿的情况。”成都商报记者咨询其他几家医院，也得到类似的答复。
多家医院的工作人员称，不建议重症新生儿乘机转院。“重症新生儿抵抗力弱，如果在ICU里面监护，各项身体数据都随时监控，发生异常立即施救，而如果乘坐飞机的话，缺乏相应仪器，身体数据无法监控，娃娃又不会说话，不容易发现，即使发现了，在飞机上也难以施救。”
昨日有业内专家表示，航空公司出于安全考虑规定：不足l4天的新生婴儿、孕期超过9个月的孕妇不能乘机这样的规定也无可厚非。
国内各大航空公司都对新生儿乘机做出了相关规定，许多航空公司规定，未满14天的新生儿，不能乘坐飞机。这一规定有何医学依据？成都商报记者就此咨询了儿科专家。
成都市妇女儿童医院儿童保健科张主任说，出生14天内的婴儿，不宜乘坐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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