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龙村这个成都平原上默默无闻的小村落却是众多环保人
安龙村,这个成都平原上默默无闻的小村落,却是众多环保人士、志愿者、大学生的“必修”行程,不少国际NGO组织将其视为一个研究范例。
2005年,一个由NGO组织主导的乡村生态实验项目在此启动,包括农家污染减排、有机农业推广、乡村环境教育等。7年后的今天,面对层出不穷的食品安全问题,安龙村的探索显得愈发可贵。
□本报记者 张守帅
A 曲折“复苏”的传统耕种记忆
6月27日中午,持续一夜的雨水渐停。王成背着茄子、辣椒、黄瓜等各色菜品从菜地出来,浑身湿漉漉的,重重地在院子留下几个泥巴脚印。
平时都是清晨采摘。但他怕难以预料的大雨今晚又来,影响次日给城里的家庭客户送菜,不得不提前备货。他要送的七八十个家庭,散落成都城市各处。一周送一到两次,每户5斤,菜品却不同。
“张健,不吃折耳根,刘颖不吃菠菜、木耳菜,邱艳少叶菜、多苦瓜……”一面墙上张贴着他整理出的客户口味“喜好”表。
这些家庭以每斤5元的价格,将半年或一年的费用提前支付给王成。与农贸市场相比,菜价并不便宜。但这些家庭相信王成是用“以前”的办法种的有机菜,尽管王成没有钱去申请认证。
2006年3月,在成都城市河流研究会的鼓励下,王成、高盛鉴等5户农民率先尝试回归传统。七年间参与的农户数量先是增至16家,后降至4家,如今又恢复到11家,划出一条过山车般的轨迹。
“停用化肥意味着减产两三年,很多人因为这个退缩。”高盛鉴、范开和、全宗志三位老人是坚定的实施者,他们理解:“土壤不用化肥,相当于断奶,会发生板结,农家肥可以调理,总得有个周期。”
高盛鉴最初拿出3分地实验,第一季种萝卜,被虫子吃个精光。换了品种,好不容易有点收获,跟村民一起拿到成都石人公园附近摆地摊,六七毛一斤都无人问津,“叶子被虫子咬得都是眼眼,品相太差,卖不动。”
在外打工的女儿高清蓉回家,看到年迈的父母在田里薅草,一急之下要用除草剂去喷,没想到,父亲竟跟她讲起生态环保知识。最后,高清蓉决定留下来跟父母一起种地。高盛鉴的看法是,“她怕我们累,孝顺我们,同情我们。”
在高盛鉴们的坚持下,2007年,传统耕种记忆开始在这个村庄逐步“复苏”:同一块地要稻菜轮种,同期种植的蔬菜也不同。
不能使用农药,消灭虫害必须“斗智斗勇”。草木灰可以杀蚜虫,对青虫却无效。附近有个豆瓣厂,不知谁想到辣椒水,舀回来一喷,还真把青虫给杀死了。此后还有了用烟叶水、大蒜水、沼液水杀虫杀菌的成功尝试。
“问题是,虫子少了,鸟吃什么?”范开和说,村民琢磨了很久之后,发现“用天敌杀虫更好”。他就曾亲眼目睹黑翅蚂蚁如何克制 “地老虎”。专家告诉他们,这样做叫维持生物链条的平衡。
去年,高清蓉到云南学习,了解到香草可以驱虫。今年,村民的菜地就套种上了各类芳香四溢的香草,在里面干活再不担心被蚊虫叮咬。
B “流”向乡村的活水公园
安龙村的点滴变化,都能找到成都城市河流研究会秘书长田军的身影。
田军曾参与了持续十年的府南河综合整治工程。这一工程先后获得三项联合国大奖,但是结束的那年,田军心里却很不踏实。“因为不止一次对公众说,‘竣工之时,就是水清之日\’,结果没能实现。”
成都市组织专家多次调查发现,府南河水质污染物60%来自上游农村,如养殖排放污染、生活污水污染以及化肥农药污染等。
心有不甘的田军想到贝西·达蒙,美国水保护协会的创始人。1995年,不请自来的贝西曾在成都做了一次环保宣传的“行为艺术”,让成都人“大开眼界”。
“她请来一群大学生志愿者,拿白布在府南河浣洗,白布变成了浑浊的暗黄色;将布匹浸入排水口附近,白布又成了五颜六色。”田军回忆起这个细节,那些脏兮兮的布仿佛就在眼前。“她让我明白,环境保护必须唤醒公众的参与意识。”
贝西带给田军的另一个启示是活水公园。在她的创意下,府南河畔建成一整套水净化生态系统,“这个系统能否在家庭间应用?”田军常怀这样美好的念想。
2003年6月,成都城市河流研究会成立,田军也辞去原来工作,踏上民间公益之路,开始探索解决府南河流域农村面源污染的途径。
“最初在金牛区选择了一个城中村,但很快被城市化进程淹没,后来又在郫县唐昌镇的平乐村展开尝试,也不理想。”直到2005年,安德镇安龙村才进入田军的视野:“尤其是全家河坝一带,是实验的最佳场所。”
在田里,她把各种设想讲给村民,村民却摘下打药的口罩,笑了,“我们把菜卖到城里,又不自己吃。”田军反问:“你们的姑娘也许要嫁到下游,你们的孩子也许会进城工作,你们自信全副武装就能扛得住随风扩散的农药?”村民这才严肃起来。
实验从推广沼气池开始。一个8立方米的沼气池,河研会补贴500元,可年产沼渣4745千克,沼液21313千克,年节约薪柴1204千克,相当于保护3.3亩林地。
其次是改厨改厕。活水公园净水处理系统设计者黄时达为村民设计了一套庭院微系统。厨房、卫生间、洗手池等的污水,流入院子内的小型人工湿地植物床,植物床放有过滤作用的大小碎石,上面种植芦苇、姜花、伞草等根系发达的植物,可降解、吸收水里的有毒物质。这样流出的水,甚至能用来养鱼。
最大的变化来自厕所。以前农村厕所设在猪圈旁,气味刺鼻。河研会拿来瑞典斯德哥尔摩的技术,大便、小便分开收集,大便后用草木灰覆盖,可有效减轻气味,避免滋生蚊虫。与使用6L的冲水式厕所相比,全村年可节约清水5256吨。
目前,参与改厨改厕的农户已达160余家。一些农民甚至在厕所门口挂起梳妆镜,“这在以前难以想象。”
C 不要产业化的订单农业
有机农业,是闭合这个农村循环系统的关键一环:沼气池产生的清洁肥料,用于农业;厕所收集的粪便,用于农业;可回收垃圾等堆积形成的有机肥料,用于农业;乃至处理的庭院污水,也可流入农田。
更重要的是,田军寄望有机农业解决农民就业问题。他引进了CSA的理念,即社区支持农业,由消费者和农民共同实现食品保障和经济、社会与自然环境的可持续性。简单说:通过消费者的订单农业,解决农民的粮蔬销路。
由于消费者口味不一,需要同时供给多种菜品,加上对配送能力的要求,单个农民难以面对,抱团取暖,势在必行。但在这个问题上,河研会遭遇到没有料想的“复杂”。
11户农民先是成立了蔬菜合作社,不到两个月就夭折了。“合作社将农民的菜掺到一起配送,出现质量问题就找不到责任主体。”
合作社解体后,高家与几户农民成立“互助组”。吸取此前教训,改为农户各自装袋,由“互助组”统一配送,而且环保口袋上,标明每袋菜的生产者,以便追查责任。
但利益口角依然不断。2008年11月,王成与高家兄妹发生三次口角后,与部分村民“另起炉灶”。两个互助组的出现,让村里打起奇怪的“价格战”,从4元,涨到5元乃至6元。
对这种利益平衡,河研会也束手无策。在田军看来,让农民自己成为主体,实验才有说服力。为此,她只能将各种活动在不同互助组之间实施,避免偏顾一方。
今年,又有一家农户开始自己配送,河研会希望将其也帮扶起来,以实现三足鼎立的均衡竞争。
令田军担心的是,其中一个互助组以每年1300元每亩的租金租了18.6亩地,雇佣了5个工人,开始规模化经营。“规模化种植容易导致过分追求产量,使得同一地块的品种单一,偏离了精耕细作、实现生物多样化的初衷。”
但高盛鉴不以为然。“面积扩大,才能跟上不断扩大的消费需求。”他赞同“规模化”,却反对“产业化”。他曾说,一旦产业化,就要迎合市场需要,公司就会把利润放在首位,终究难以控制。
D 传统村落保护的变数考验
七年坚持,安龙村焕然一新。2010年,成都观鸟协会在这里发现32种鸟类,近百只珍稀黄缘萤在此翩翩起舞。
这个项目先后荣获国内外评选出的若干环保大奖,安龙村也升格为国家级生态村。为了更好地发挥教育功能,世界自然基金会与河研会相继在此设立水环境教育中心。
王成也与买菜的家庭建立了朋友间的信任,“跟菜市场上的买卖关系完全不同。”品尝新米或者过年杀猪时,他们会请这些城里朋友来吃饭,以感谢一年的支持;一个消费者还给他介绍了对象,重圆家庭,如今二人已育有一子。
但是,推进中的实验,也面临一场极大变数。
“安龙村正在实施新型社区规划,以为将来发展旅游业做强硬件。”村委会主任梁继松说,该村规划了8个集中居住点。他列举了集中居住的好处,“村上准备将有机农业扩大到500亩,并为此规划养猪场,以解决农家肥不足的问题。”
目前,16个社近900户中已有85%的家庭同意集中搬迁。未同意的家庭就集中在河研会开展实验的全家河坝区域:放弃宅基地,意味着此前修建的沼气池、人工湿地处理系统、厕所等工程将不复存在;居住地离菜地太远,可能耕种不便。
“新农村建设应有多样性。”田军为此事奔走求援。
有位建设系统的朋友给了她一份资料:5月10日,国家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文化部、国家文物局、财政部联合召开传统村落调查电视电话会议,提出“开展传统村落调查,推动传统村落保护刻不容缓”。
这份资料将传统村落的功能描述为 “保持传统农业循环经济特征的有效载体、发展农业和农民庭院经济的基础,是国家的一种社会资本,是包括广大华侨和港澳台同胞的民族文化之根。”
“川西传统林盘院落,环境保护的作用也不容忽视。”田军感叹,“与其政府投入一笔钱去保护生态,不如让农民去做生态的保护者,与其雇一批与土地无关的人去保护生态,不如从制度设计上让对这片土地有深厚感情的人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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