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打捞与纵横捭阖的交融 读《回望诗经》

□ 贾登荣（成都）

《回望诗经》 雍也 著

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21年7月出版

《诗经》自问世以来，围绕这三百首上古先民留下的诗歌，形形色色的考据、注解、点评、申发就此起彼伏，持续绵延；进入新时期以来，在复兴国学的号令下，对《诗经》的研究又蓬蓬勃勃、如火如荼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跻身研究行列的，不仅仅是那些专家学者们，更重要的，还有不少作家、诗人以及古典文学爱好者，形成声势浩大、百花齐放的景象。从小就受到《诗经》熏陶的雍也先生，经过日积月累，最终喷薄而出这本《回望诗经》。全书以丰厚的内涵，婉转的叙述，动情的升发，妙趣的文字，一展对《诗经》的独到见解，让读者从曲径交错、诗意盎然的文本里，享受到一次对《诗经》深度打捞与纵横捭阖交融的双重体验。

纵观这些年涌现出来的《诗经》解读书籍，不难发现，不少读物大都热衷于在微观上大做文章，在细末枝叶上深耕细作，而宏观梳理、大局把握的读本，似乎相对少一些；二是很多读物，集中于对《诗经》里涉及的植物、动物、器物等“物”的诠释、比较上，而对于《诗经》中“道”的属性的关注、阐释，似乎也不多见。阅读《回望诗经》一书作者这20篇原创性随笔，给人总体印象是，作者不仅从宏观与微观两个维度着手，围绕《诗经》展开分门别类的梳理、评说、阐发、演绎，同时还把《诗经》中隐含的深刻内涵——“道”，源源不断地加以深入提炼、挖掘；甚至把古今中外《诗经》的传播、影响，单独成篇，娓娓道来，更显《诗经》之伟岸与不朽。如“小公务员的牢骚”“《诗经》里走出来的好干部”“周朝勃兴的秘密”中，将《诗经》中涉及的时事政治内容，进行了一次深入浅出的解析，让人看到，诗歌早在远古时代，就打上了鲜明的政治烙印，包含着“道”的义理；在“打开一首诗歌的钥匙”“一望无际的爱情”“爱情的源头”“一部婚恋史”等里，把《诗经》中那些关于爱情、婚姻的诗歌，作了一次妙趣横生的跟踪，让人认识到，《诗经》不但为我们保留了那个时代的婚恋样本，更重要的是开创了赋、比、兴等文学创作手法，风靡至今；在“城市民谣”“《诗经》之舞·华夏之舞”“客家话与山歌里的《诗经》遗风”中，对《诗经》中那些民间歌舞、宫廷歌舞形态，进行了一次追根溯源的回访，让人在回味远古歌舞的同时，感念古人的非凡智慧；在“跃龙门的鱼”“远去的犀象”“消失的麒麟”等篇什，对《诗经》涉及的一些名物，展开了一次刨根究底的追思，在发思古之幽情中，畅想人类和大自然相依相偎的往昔；而在“《诗经》第一粉丝”“日本《诗经》亦多姿”中，通过展示中国先贤孔子对诗经的迷恋，以及诗经对日本文学的巨大影响，让人感到，作为袖珍百科全书的《诗经》，的确是一块浑金璞玉，永远散发着迷人的光泽；是一座储量丰富的矿山，可以源源不断地挖掘开采……这一篇篇回顾与展望穿插，评说与畅想交织的文字，让人们既认识到《诗经》五彩斑斓、美轮美奂，更能加深对中华传统文化丰富多彩、博大精深的领悟与体察。

《回望诗经》一书摆脱对《诗经》文本的桎梏，以深邃丰富、富有张力的表达，构建起独特韵味、博大情怀的文本范式，引导读者享受古老诗经与当下语境共生共存、相得益彰的旨趣。据笔者自己的阅读所及，这些年出版的许多关于《诗经》解析的书籍，大都存在在诗说诗，就事论事，为诠释而诠释，为考证而考证的弱点。这样的文本，虽然对人们了解《诗经》那个时代的自然、历史、风貌有所帮助，但由于文本自身的狭隘、局促、单薄、固化，不仅缺乏引人入胜的力量，也让人无法享受《诗经》流布的深远影响，探望更加广袤更加绚丽的文化原野。《回望诗经》一书则不同。其重点不在于对《诗经》内容本身的解读、品评，重点是以《诗经》为由头，高屋建瓴，融贯古今，把《诗经》内容与古往今来林林总总的社会具象、自然景象、文化现象等加以恰如其分的类比，将深沉的个人情感、别致的个人感悟、独到的个人想象，厚植于对《诗经》发散思维之中，然后以天马行空般的笔触，展开由此及彼、由远及近、由小及大的递进联想，让读者从作者独具匠心的解析中，感知中华文明的悠久厚重、灿烂辉煌，也能体味出中华文明的一脉相承、薪火相传。如“《诗经》之舞·华夏之舞”一文，通过对《诗经》中的“宛丘”“东门之枌”“简兮”等多首诗歌的梳理，认定她们是对当时民间舞蹈、宫廷舞蹈内容的呈现之后，笔锋一转，导出曾经流传于四川、重庆等地的民间歌舞——“巴渝舞”，以及自己家乡的“花园歌”等等内容。在对“巴渝舞”“花园歌”等的呈现过程中，发现它们与《诗经》中展示的那些民间舞蹈、宫廷舞蹈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从而感知华夏文明相互的借鉴关系、师承关系。这，不但加深了人们对《诗经》的认识，也让人感受到中华文明具有一致性与多元性互为依托、互为补充的特质。《回望诗经》用诗经引出更广阔、更深邃的话题，从而神思万仞，想象驰骋，构成妙趣横生的复合文本特点，在“客家话与山歌里的《诗经》遗风”“一部婚恋史”“周朝勃兴的秘密”等众多篇什中，都能为此特点找到有力的佐证。

对《诗经》稍微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作为中国第一部诗歌总汇，其中很多来自民间歌谣，来自下里巴人之口，因而，这些诗歌大都洋溢着机智、诙谐、活泼、灵动的特点。作为一本解读《诗经》的作品，《回望诗经》一书也尽量契合《诗经》文本所具备的特征，用风趣、生动的语言，赢得读者喜闻乐见。俗话说，标题是文章的眼睛。《回望诗经》一书不少的标题，就非常吸人眼球，如“爱情就像着了火”“小公务员的牢骚”“《诗经》里走出来的好干部”“《诗经》第一粉丝”等等，就具有磁石般的力量，吸引读者的目光，激发读者的兴趣。当然，仅仅靠标题，是不可最终获得读者点赞的。只有文本具有这样的特质，才能真正让人产生一口气阅读下去的强烈欲望。应该说，作者做到了。如这篇“女性的黄金时代”，作者不无风趣地写道：“据笔者研究，从类型看，诗经中女性形象至少有十大类：贤淑端庄型、温柔敦厚型、勤俭持家型、谨小慎微型、活泼可爱型、大胆泼辣型、深厚缱绻型、敢作敢为型、刚强自立型、自尊自爱型。而诗经中的男性形象并不丰富，基本上可分为两大类：一是直男型，即一往情深；二是渣男型，即薄情寡义型。”读着这样的文字，既让人忍俊不禁，又让人受益匪浅。又如这篇“小公务员的牢骚”，作者通过对《诗经》中“小星”“东方未明”“北门”等诗歌的解析，不无幽默地写道：“古代公务员的辛苦还体现在早出晚归上。据考证正式上班时间是卯时，对比一下现代人的朝九晚五，这些上班族是有点恼火哟。”在揶揄的口吻中，透露出几分诙谐，也让读者会心一笑，生长阅读的愉悦与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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