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的年味
陆泉根(成华区)
古镇的年味最早是从屋檐下散发出来的。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一进腊月,古镇人再也闲不住,屋檐下开始热闹起来,咸鱼咸肉香肠会挤在一起晒太阳吹腊风。当然,猪头是少不了的,有的人家甚至腌了两只。
红香家卖猪头。她家杀猪。白天,红香老公和合伙人去乡下转悠,骑着自行车,带上几根细麻绳。见到膘肥体壮的猪,就跟主人谈价格,然后把猪五花大绑驮运回家。第二天杀好后,拿到菜市场卖。凌晨三四点钟,虹桥西巷里传出嚎叫,那一定是红香家在杀猪呢。
那个时候,我正在读高中。上了高中的我,其实还是个孩子。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我还巴望着过年。父亲母亲对年也是尊重的。家里虽说条件不好,但每年都要腌一只猪头。以前是从食品站买,提前去排队。后来,市场活了,就跟红香家买。红香家的猪头不贵,一块多一斤。一个大的也就一二十元。
这么便宜的猪头,可那一年家里就是没有买。腊八节后,屋檐下依旧空荡荡的。答案写在父亲的脸上。他严肃的表情告诉我,锯木厂的生意很不好。生意全溜到私人的锯木厂里。私人锯木厂,其实就是一条水泥船外加一台小锯木机,但经营灵活,能上门服务。没了生意就没有收入,父亲心烦意乱,不停地抽烟。母亲看看空荡荡的屋檐,又看看拼命抽烟的父亲,抑制不住内心愤怒:烧、烧、烧,烧你个头呀!父亲赶紧掐了烟头,转身去了厂里。
“陆二妈在家?”中午,红香来到我家,咬着母亲的耳朵嘀咕了几句。母亲跟着出去了。十几分钟后,母亲拎了一个大猪头回来。这应该是迄今为止在我家里看到的最大猪头。清洗,除垢,用盐涂抹均匀,母亲把猪头放到一个闲置的小缸里,随后,一块腌制咸菜用的石头压了上去。
一个星期后,猪头拿到了阳光下。母亲很满意。红香和母亲交情好,这个猪头她没有舍得拿到菜场卖,而是赊给母亲,我家的人口多,过年没有个猪头可不行。看见猪头,父亲没有说什么,也不好说什么。他继续死心塌地守着厂。厂里依旧清冷。一个穷厄的年在等着我家。
腊月二十四,古镇的年味越来越浓。大街上,炒瓜子的炒花生的不停地挥动着手里的铲子。不少人家开始辞年,上菜,烧纸磕头,祭祀祖先。下午,我们家开始大扫除。老家人把过年前夕大扫除称为“掸尘”。掸尘是把晦气和穷鬼扫地出门。掸尘的任务落在了母亲和我的身上。一个下午的时间,家里总算干干净净。新年从路上奔袭而来。
第二天,一夜未归的父亲回来。他掏了一叠钞票给母亲,让母亲赶紧把猪头钱还给红香。“来了一船木头。”干了一夜活的父亲不想说更多的话,太累了。据说,这批木头很大,最粗的要两人合抱,小锯木厂自然没有这个能力,只能运到父亲厂里。父亲的车间有行车,而且他的锯木技术又高超。
母亲是个欠人家钱就睡不着觉的人,现在,终于能睡个踏实觉了。把钱送给红香回来,母亲笑嘻嘻的,她的手里多了一个碗,碗内有一大块猪血。晚上,猪血烧豆腐,我吃了整整两碗饭。饱嗝连连的我赶紧去看书。父亲和母亲在说着什么,大致是,厂子没什么指望了,过了年,他要出去想办法挣钱,家里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大年三十,父亲用斧头把猪头劈开,放在大铁锅里炖煮,几乎整条巷子都能闻见猪肉的香味。
这是38年前的事了。前几天回老家,发现古镇人依旧有腌制猪头过年的习惯,我突然有了买猪头的冲动。
但我没有买。我知道,我捧个猪头回家,妻子能把我骂个半死——我居高不下的血脂,已经不允许我再沾染腌制的肉类了。说实话,我很失落。没有猪头的年,年味要少却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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