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前走进大师镜头 “封面少女”今安在？
身着盛装的少女、山脚下的村庄……打开电脑，看着一张张高精度扫描的老照片，徐吉廷不由思索：70年前，当摄影师举起相机将这些景象收入镜头，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如今，这些人和景还在吗？
徐吉廷是阿坝州防震减灾局调研员、高级工程师，可他有一个爱好——收集老照片。不过，他的痴迷只针对一个人，那就是中国影像人类学先驱、纪实摄影大师庄学本。由于中央9套纪录频道和凤凰卫视均要拍摄有关庄学本的专题片，目前徐吉廷正在撰写在阿坝州的相关拍摄计划。
□本报记者 陈四四
考察西部，拍摄万余张照片
“说起庄学本，现在好多人不知道，他是一位被忽略的摄影大师。”徐吉廷说，早在上世纪80年代，他就看到过庄学本拍摄的22张因地震形成的叠溪海子的照片，于是很注重收集有关庄学本的资料。
1909年，庄学本出生于上海浦东一户农家。15岁时，因交不起学费，在上海寻源学塾读了二年旧制中学就辍学，第二年就到上海几家公司做实习生。为寻求真知，21岁的庄学本参加了由5个知识青年组成的全国步行团，由上海步行北上，一路进行社会考察。到北京后，因直奉战起而被迫返回。
1934年，庄学本带着几年来积蓄的300元钱，准备以《良友画报》、《中华画报》、《申报》特约记者身份，到西藏考察。“尽管当时没能入藏，却拉开了他一系列民族考察的序幕。”徐吉廷说。
从1934年到1942年，庄学本在四川、云南、甘肃、青海4省的少数民族地区进行考察，拍摄了万余张照片，写了近百万字的调查报告、游记以及日记。“他的照片，让人看到那个年代少数民族的精神面貌，为中国少数民族史留下了一份可信度高的视觉档案与调查资料。”徐吉廷说。
1941年，在重庆、成都和雅安三地，庄学本举办了西康影展，以真实的影像介绍了西康的山川、地理、民族、物产，吸引了20万人前去参观。
可惜，很长时间内，庄学本被人们所忽略。直到21世纪初，中国摄影家协会主办的 《中国摄影》用8篇文章、45个页面、78幅图片，以《庄学本——一位被淡忘的摄影大师》为题编发了专题，庄学本拍摄的影像才被逐步发掘。后来，他写作的《羌戎考察记》、《十年西行记》等作品陆续重新出版，他在摄影史上的贡献和地位才被重新定义。
重视肖像，一天拍照上百人
徐吉廷告诉记者，庄学本对西部少数民族地区的考察，起步于四川。
1934年5月23日，他从成都出发，经灌县（今都江堰市）、汶川、茂县、理县、阿坝，到达青海果洛，又从松潘、茂县、汶川返回成都，历时半年多。“这一次，他在理县的考察就长达63天。”
1938年3月4日，庄学本再次从成都出发，到汶川、茂县、理县进行考察，为期37天。其间，庄学本以连载的形式在《申报》等报刊上陆续发表文章，对阿坝州的建筑风貌、山川地理、历史典故、宗教信仰、文化教育、风俗人情、传说故事、人文社会及婚姻习俗等进行详细介绍。
“庄学本尤为重视肖像摄影。”徐吉廷说，他拍摄一个人的肖像时，会同时拍摄正面、侧面、背面。“显然，这是对一个民族从人种到服饰进行记录。”
那时，当地人对拍照很陌生，甚至还有人认为会将人的灵魂摄到机器里去，因而远远地躲避。“庄学本每拍摄一个人，就当晚冲洗出来，第二天再派人送到被摄者手中。这样一来二去，庄学本与被摄者之间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徐吉廷说，他免费拍照并赠送照片的消息在当地传开后，人们的恐惧心理渐渐消除了，拍摄的照片也就生动起来，“慢慢地，一天上百个人来找庄先生拍照。”
徐吉廷说，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西方人拍摄的中国边地居民，几乎千篇一律的目光呆滞，表情木讷，衣服破烂不堪。可是，庄学本拍摄的少数民族，却是人物生动，笑容满面，画面充满动感。
庄学本拍摄的对象，有平民，也有统治阶层和贵族，不仅涉及当地人们的生活形态、婚丧嫁娶，还涉及税收制度与教育。“他是努力在融入当地人的生活，从情感上接近他们、认识他们。”徐吉廷说。
追踪调查，“封面少女”今安在？
看到《羌戎考察记》这本书后，徐吉廷发现，庄学本对理县的人物记述比较多。这些人是否还在？徐吉廷决定做一个追踪调查。
2011年的一天，徐吉廷在马尔康街上买书，忽然听人说，2007年版《羌戎考察记》的“封面少女”还活着，她的后人就在马尔康。“这个消息让我很震惊，赶紧托人打听，最后终于找到了 ‘封面少女\’的后人杨雪波。”徐吉廷说。
徐吉廷带着《羌戎考察记》去和杨雪波见面。看着书，杨雪波很激动地告诉徐吉廷，“封面少女”是她的小婆婆（爷爷的妹妹）杨德芳，“看照片也和小婆婆很像。”杨雪波指着书中第五页照片辨认，从左至右为杨德安、庄学本、杨清云和郭喇嘛。“但关于这张照片的来历，只有我大爸杨善初才能讲清楚。”
顺着这条线索，徐吉廷到阿坝州地税局干休所找到了79岁的杨善初，他是和庄学本合影的杨德安的长子。杨善初告诉徐吉廷，庄学本通过当时华西协和大学博物馆馆长葛维汉博士介绍，认识了理县八什脑村的杨清云，两人成为朋友。于是，庄学本请杨清云担任考察队的干事和翻译，他们一起走完了从成都到阿坝、青海考察的线路。1934年6月，庄学本一行到了八什脑村，杨清云介绍20岁的侄子杨德安做庄学本的侍役。之后，杨德安便随庄学本一路考察。庄学本由此熟悉了杨德安家人，并给他们拍摄了不少照片。
杨善初说，前两年，女儿拿《羌戎考察记》给他看，他和家里人反复辨认，认为“封面少女”是他的小姑杨德芳。
为了进一步确认，徐吉廷又找到杨清云的孙女杨石英。杨石英说，2007年，杨德芳看到《羌戎考察记》后很高兴，她买了几十本送人，还说封面照片是她在三四岁时照的。后来，买的书送完了，她自己把杨石英的那本拿去复印了一本单面的保存。
在八什脑村，徐吉廷找到了杨德芳的堂姐杨树芳。“我们是堂姐妹，从小一起长大。”杨树芳说，这张相片是杨德芳三四岁时庄先生给她照的。“庄先生也给我拍过照。”
可惜的是，徐吉廷多方确认的 “封面少女”杨德芳，却在2008年大地震后就去世了。
去年，徐吉廷通过各种关系，联系上庄学本的儿子庄文骏，从他那里收集到700多张庄学本1934年和1938年在阿坝拍摄的老照片，均是原始照片高精度扫描。
两个月前，受庄文骏委托，徐吉廷开始撰写专题片在阿坝州的拍摄计划，“庄先生和他的考察，有很多值得挖掘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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