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根家的大年初一
皖北小镇上的热闹年味
◎走基层特约撰稿人：常河
◎时间：2018年2月16日
◎地点：安徽省涡阳县
大年初一一大早，小根打开院门，放了一盘开门炮，然后，把满地通红的炮仗屑扫到墙角，拢成一堆。
小根没有急着把孩子们喊醒，昨天晚上，一家人围着电视看完春晚，又聊了很久，他想让孩子们多睡一会。两个儿子和媳妇一个在上海打工，一个在苏州打工，四个孙子孙女全部丢在家里，由小根夫妻俩照看上学，只有到了春节时，孩子们才能和他们的爸妈聚在一起，小根不想惊动他们难得的美梦。
在厨房里忙碌一会，小根和老太婆把饺子下好，孩子们也一个个起床洗漱。
吃了饺子，小根让两个儿子带着孩子去村里转转，“你们一年到头不在家，都是村里人帮衬着，你们去拜个年，谢谢人家。”
以前，都是小根带着孩子们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拜年，现在儿子们成家了，小根也60岁了，他要让儿子们自己去村里人家转转，算是独立了门户。
小根让老太婆准备午饭，顺便在家接待上门来拜年的人，他自己背着手，沿着村道，往村西边的敬老院走去。现在过年不比往年，村里也有了超市，不出村什么都能买到，不需要什么年货都提前预备，轻省了太多。老太婆一个人就可以轻松地把一家人的饭菜张罗出来。
他要去看他的哥哥，留根。
留根比他大五岁，因为家里穷，一直没有娶亲，成了五保户。前几年中了风，虽然治得差不多了，但留下了行动不便的根儿。小根自己一大家人要照顾，分不出精力来照顾哥哥，正好村里建了养老院，按照规定，像留根这样的五保户可以免费入住，每个月还有零花钱，小根就把哥哥送了进去。
没事的时候，小根经常去看留根。留根拄着拐杖，在敬老院里晒太阳，偶尔口齿不清地和其他老人聊着，精神好的很。半年下来，留根还长胖了些，皮肤也白了许多。
进了敬老院，留根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春晚的重播，一个人坐在床边，握着拐杖，笑眯眯地，挺入神。
留根摸摸哥哥的被褥，问了冷暖，说了几句闲话，言说一家人都回来过年了，一会都要来敬老院给他拜年。留根抖抖索索从棉袄里面掏出钱来，递给小根，说要给孩子压岁钱。小根不要。留根显得有些生气，含含糊糊地说敬老院啥都不缺，自己用不着钱，过年了，咋都得给孙子们压岁钱。
小根说，“等一会他们来给你拜年的时候，你自己给他们吧。”说了，给留根打了一壶开水，便回家去了。
小根的家在村子中间，一个院子，6间房子，平日里儿子们都在外打工，房子空荡荡的，只有逢年过节才热闹起来。
回家的路上，小根心里有了主意。
午饭很丰盛，老太婆炒了几个素菜，蒸了皖北过年特有的“合碗”，虎皮肉、鼋鱼肉、牛肉、甜米饭，炖了两个汤：绿豆圆子汤和羊肉汤。桌上摆上了儿子买来的古井贡酒。
两个儿子带着孩子也到敬老院把留根接了回来，坐了上席，一家11口人团坐着，平日里空荡的房子一下显得有些局促，但欢声笑语却此起彼伏。
喝了两杯酒，小根说：“这几年你们出去打工，也挣了些钱，房子也盖起来了，咱的日子不愁了。但是，四个孩子上学，我们老两口实在照顾不过来了，那书上的知识，俺也不认识，辅导不了孩子。”
看两个儿子有些懵，小根说，“我的意思是你们出去打工别跑太远了，我打听了，咱县里有个工业园区，里面的工厂也招工，工资不比苏州上海少哪里去。你们就到那里打工吧，离家近，骑电动车半个小时就到了，平时能照看孩子，农忙的时候也能给我和你娘搭把手，咱一家人也不要弄得天南海北的，啥好都不如一家人在一起好，这才叫个日子。”
迟疑了一会，两个儿子和媳妇看看孩子们期盼的眼神，红了眼圈，纷纷表示爹的主意好，过了初五就去工业园区报名去。
孙子孙女听说爸爸妈妈不再外出，一个个欢呼着。
小根端起酒杯，对着留根和两个儿子说，来，为咱一家再不分开，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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