亳州的“老瞅”世家 □张超凡
[摘要]□张超凡
“老瞅”世家传人赵进财、殷丽夫妇
国家近几年一直倡导工匠精神，呼唤社会尊重技能，意欲打造各行各业的能工巧匠，以支撑实业、制造业的一方天空。以此为契机，各级政府部门都建立了“分级制”的“大师工作室”，效果如何，尚未有明确评价。
一
在封建社会，仕阶层高高在上，主流社会藐视手艺人，称江湖上的“五行八作”从业人员为“匠”，如木匠、铁匠、油匠、粉匠、酒匠、剃头匠等等，这些“匠”人，社会地位不高，属于糊口的手艺。但过去有句老话，叫作“家有千金，不如薄艺在身”，足见民间对手艺人还是很尊重的。其实，过去学个手艺也不容易，大部分家传，小部分学艺。学艺要拜师，徒弟要三世清白，中有保人，摆了拜师酒，才能入门“学艺”。一般是学徒三年，年节之外，徒弟吃住在师父家，端茶倒水，扫地擦桌，一应杂活都由徒弟打理。“三年满，四年圆”，三年后徒弟出师，如果还在师傅家干，师傅就得付工钱了。
旧时的“匠人”虽说社会地位不高，但“匠”之一词，褒义也不少，如：匠心独运、极具匠心、大国工匠等等，都是褒义词。其实，现在的各行各业，已经很少可以称之为“匠”人的了，都是“工人”，并不精通手艺，没有传承，只是干活挣钱而已，称呼某人为“匠人”，已经成了很高的赞誉了。
理发，是新时代的名词，从前，这一行的江湖名称叫做“老瞅”——刮一刀，瞅一瞅效果，故名；黑话叫“割黑草的”。亳州老城原先的剃头匠不少，现在大部分衰落，许多家都断了传承。
二
“老瞅”这一行，源自清朝，清朝之前，汉族受儒家影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是不剃头的。满清入关之后，为了搞文化同化，规定汉人必须剃头，甚至下了圣旨：“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为了保住头发，嘉定城就反抗，后被清军围攻破城，大杀不剃头的，杀了三天，史称“嘉定三屠”。
为了剃头，清政府成立了专门的机构管理剃头匠，称“待诏院”，所以，旧时代的理发匠就有一个雅号：“待诏”。“待诏院”甚至发放了一批官制的标配工具，最有代表性的是一个铜盆，小底广口，底下有铭文，文曰“御制待诏”。
民间相传，最初的剃头匠地位很高，奉旨剃头，挑个挑子，一头搁炭炉热水，一头是一方小凳，插着圣旨，所以有句歇后语叫“剃头挑子——一头热”。后来，布制的圣旨演变为“膏刀布”了。最初剃头之时，是匠人坐在凳上，被剃头的人跪在凳子下面“圣旨”面前，后来，有富贵之人贿赂匠人，自己坐在凳上剃头，之后，逐渐演变为匠人站立，而剃头者坐下了。
三
旧时规矩，“老瞅”这一行也有辈分之别，剃头不“吹响”的（吹响，俗称上事儿），辈分为尊，称“清水盆”；吹响的行当称为“老喯儿”，又剃头又吹响上事儿的，称“浑水盆儿”。为何有“清、浑”之别？可能与演出有关。过去农村城镇的红白大事都要有鼓乐相伴，嫁娶称为“红事儿”，乐队俗称“接好儿”；丧事俗称“白事儿”，因为孝布、孝袍、“油布幡子”均为白色，故而得名。红白喜事儿不是天天都有，鼓乐队并不固定，所以，大都为兼职。一般的剃头匠家中子弟，都是自小习练吹奏喇叭、笙簧等乐器，喇叭、笙簧都是管乐，故而俗称“吹响儿”。喇叭在民间称为“大笛”，一笛、二笙，加一个鼓、镲，一个乐队就凑齐了。旧时代“吹响的”在九流中属于“下九流”，所以，剃头再加“吹响儿”，就成了“浑水盆儿”，不如“清水盆儿”清贵，如果两家一块坐席吃饭，“清水盆儿”就要坐主位的。
亳州老城的“城里关外”，从事“老瞅”行当有三代以上传承的家数不少，现已多数改行，传承面临断绝。较为知名的有：
老城关镇街邢家，祖上传有“御制铜盆”，不少同行的后辈都见过此铜盆；白布大街南头赵家，第三代传人叫赵玉和，起先在白布大街南头路西公私联营店面从业，后因街道改造，失去店铺，乃担挑在北门口下服务熟客，曾被电视媒体报道过。其子赵进财，沿袭祖业，坚持老派风格，精艺而敬业，有不少铁杆的“剪头粉丝”，为人方耿，颇有个性。据老赵夫妻俩回忆，城区内三代以上从事“老瞅”行业的，较有名气的有下列各家：
老城关镇街邢家；
白布大街南头赵家；
夏侯巷对面夏大魁家，其子女仍在从业；
皖北饭庄旁周连才（已故）家，其子周广安、其外孙女殷丽仍执其业；
大洋桥北头路西面粉厂门口，殷怀智殷家；
涡河北布厂对面，皮家；
半截楼街，雷家；
老城关镇街，袁家；
东门大街，施家；
财神阁子街，葛家；
西顺城街，张广德张家；
河北火神阁子街，展昭展家，其子外号“展傻子”，仍执其业；
爬子巷街，张家；
爬子巷街，武家，其后代在半截楼东头从业；
新街附近吴家，其女在利辛路从业；
夏侯巷街，傅家；
城里阮家；
城里蒋秀家；
后观街，刘家；
因为年代久远，还有不少世代家传的“老瞅”，因为回忆不全而有疏漏。
由于现代社会转型，新型艺术团体崛起，传统的“老喯儿”（吹响儿）能接的“活儿”越来越少；新的理发技术日新月异，洗、理、吹、烫、染，精彩纷呈，传统的老手艺——刮、打、捏、掏、捶等逐步失传，许多人已经转行，这门流传了300多年的老手艺，有灭绝的危险。
（讲述人/赵进才、殷丽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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