亳州帖（组诗） ◎梅一
三、历史不是单行道
一河流水，岂缺水乎？
东临碣石，岂缺石乎？
我并非仿写曹孟德的手迹
当我听到沧海
从一个人的口中汹涌而出
褒河水撞石飞花
走水留衮，风尽余雪的字迹
沿着陡峭的时间
重新被旋入一座古城的地下
历史不是单行道
或立体交叉或分层布局
以隐居的长明灯
在经过猫耳洞、障碍墙、陷阱
到达智慧和军事的中心地后
逡巡片刻，
被出口处的阳光击中双眼
我看到不远处的平行双道：
盲道紧挨着人行道
像《画角三弄》紧挨着谯望楼
四、华佗
1800多年前
你用麻沸散为天下苍生止痛
一代王朝病入膏肓，王者
离开宝座时的场景
像一场来而复去的五禽戏
看似自然，却步步为营
整个中午，我都在百草之间
翻晒你被时间消弭的药箱
那么多么干瘪，又饱满的生物
流淌出死后的蜜汁、苦涩和芬芳
而你，永远是一座雕像
手持一朵救世的蘑菇
任时间磨疼黑暗中探寻的步履
不像入口处的一株合欢
靠着无名的石桥边
也不用解释花开之色
只微笑着与人合影
合欢树也像人，会放下成佛前的痛
五、古井的井
终于从一口井里辨认出血脉
它跟随碑面的字符，
在人群中被铭记
太拥挤了——
多少人的记忆，参差不齐
井口上的天空慢慢长大、成熟
房屋里的人声一再折叠
时间被窖藏于地下
对着一口缸，
能听见音乐慢慢成熟的声音
坐在椅子上，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幻影
亳州的五月，地下室
有清凉淳厚的酒香穿身体
我对着眼前的酒杯，默念：
举一反三，举一反三
无法做到从容镇定
借着几杯酒施加的力
我托着一口六角形的井
我愿做那只井底之蛙
饮完酒，重新遁入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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