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河,夏天来过 ◎墨荷
[摘要]◎墨荷
立秋已过,天气依然炎热。我想我须得写点什么,纪念这个热浪滚滚的夏天。
“切!”小华嗤之以鼻,“伤春悲秋。夏天来了又走了,一年一年的,都是热才叫夏天,有啥好纪念的!”好像刚刚从水里救上来人的不是他。
这个夏天,我俩晚上相约去涡河里游泳(危险行为,请勿模仿)。这些年,在涡河两岸,他已不知道捞上来多少人。
那天,他远远看见一个身影纵身往下跳,半天不露头。他紧游过去,从那人背后薅着衣领拽上来,然后给110打电话,说,“你们过来,这里有人轻生。”
对方值班的是他同学,直接说,“又捞上来一个?你等会,我让电视台一起过去报个新闻!”
小华道:“你饶了我吧!我还是清静点好。”
他拽着衣领救上来的那个人看起来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脸色苍白,蜷缩地靠着他,还在瑟瑟发抖。他把她推倒在地上,痛骂道:“你他妈的活腻了是吧?!谁都不管了是吧!你爸妈白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死着玩的?!”
那女孩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他一脸不耐烦地扭过头去。
等他同学到了,他把人丢给民警,哧溜跑的速度比他游泳速度还快。
这之前他还遇到过在水里游泳抽筋的,失足落水的,还有和老公吵架想不开的。偌大一条涡河,几千年的磨砺,世事洞明,早已博大宽容。纳入胸怀的故事,何止这些。涡河不言。小华也不言。宣传?就等于逼着他广而告之。
直到有一天,他把整个箱子扔入河底。
这是个樟木箱,祖母留下的,跟着小华出门读书、结婚成家,又痛失爱妻。然后就这样过了许多年。
他把两人恋爱时的书信装进这个箱子里,塞了一块两人出门旅行时拉回来的怪石。在七夕这天晚上,拉上我和他一起,从河坝处推入涡河。箱子在河里晃晃荡荡了几下,往深处时隐时现,慢慢隐去。我看见小华眼里的泪光,跟涡河的波光混在一起。
这是他唯一一次看见沉入河水的东西没有伸手救援。他蹲在河岸边,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仿佛和涡水连为一体。
我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这条河。小时候,我俩曾经在这里目睹锣鼓喧天的场面,高中生们成群结队,扎着白头巾,系着红腰带,在岸边扭着秧歌,打着腰鼓,为涡河竞游的人加油。远处,只能看得见黑色的头颅一浮一起,带队和救援的船只上趴满了人。涡水被夕阳和彩色的旗帜映照得五光十色。
世事变幻,我漂泊多年回到了这片故土,而小华经历了无数次生离死别。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他而去,让他茂密的头发未到中年就散落得不知去向。
这条河静默地躺着。很奇怪,从来它都是安静得有点肃穆,也没见过一回漩涡。不知为何不叫静河却称作涡河。
“这里当然有暗流涌动。”有一次我问出这个问题后,小华嘲弄地对我说。他这些年,自从加入了涡河救援队,自然比我更了解涡河。我信服地点点头。
我望着岸边的那尊雕塑,不忍去打扰他。
“我要继续往前走了。”他喃喃道。
“早该这样了!”我往前跨了两步,走到他身边,跟他并肩坐在一起。
“生活还是要继续,是不是。”他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那条河。这么多年,他好像已经成了涡河的一部分。
我没说话。心里默然道,救了这么多人,他受的那些苦,一定都是值得的。如果他愿意,早会过上好日子。
“我下周去新疆支教。”他淡淡地说。
“哗啦”一声,一条银白色的鱼蹿出水面,划了道弧线,又沉入水底。
我没听清,或者不愿意听清。“你说什么?!”我问道。我以为他说的生活要继续,是娶妻生子,重新开始一段新生活。
“我去支教,教那些苦孩子。”他坚定地说。
一束强烈的手电光照过来,有人大声说:“你们在干什么?!”
我俩站起来。五六个人围过来,后面有人拖着个大箱子。
是那个樟木箱。
“这是你们的?往河里扔东西,破坏水环境知不知道?!”
小华上去拖起那个箱子,钥匙早被他扔进河里了,箱子根本打不开,而且比之前更沉了。
我奇怪他们是怎么弄到它的。
小华龇牙一笑。晒得黢黑的脸上露出一排欠保养的牙齿,实在有点瘆人。
他们都被他笑得有点发毛。
“走吧!走吧!一起去新疆!”
他费力地拖着它,示意我过去帮他。
我们俩吭吭哧哧把淌着水的樟木箱拖到越野车后备箱里。
小华一转身,并脚直腰,滑稽地冲那群人敬了个礼。
“涡河。”他停顿了一下,哽咽道,“就交给你们了!”
后记:小华的妻子,一中老师,于2008年7月为救一名擅自在涡河游泳的学生,体力不支去世。死后被追认为蒙城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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