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步尖峰山的石刻
□马素丽
在我国古代,每每有重大的事情都会通过石刻来做记录,石刻是我国文化传承的一个载体。贺州八步留下的无数石刻中,八步尖峰山山壁上的摩崖石刻和其山脚下墓碑石刻就能引出20世纪30年代末发生在八步,呈现贺州历史人文的重大事项。
尖峰山(原叫凤凰山),位于今八步街道厦良村点灯寨。尖峰山东南面山腰石壁的摩崖石刻,北距临江河约100米,下沿距山坡地面约2.6米。石刻总长5.3米,总高1.4米,上书“瑞应来仪”四个繁体大字,右读横书,阴刻楷体,每个字高1.2米,宽1米。落阴刻竖读双款,上款为“文山先生遗阡”,下款为“浙江徐悲鸿并书”。字体雄浑,行笔刚劲有力,结构严谨端庄,摹刻精美。
在摩崖石刻下方那座建造豪华的砖石封土墓墓主就是徐悲鸿摩崖石刻中提到的“文山先生”即梁文山(1865－1937)。墓碑石刻有落款为黄旭初撰写的墓志铭,还有多位各界要人、名人撰写的挽(墓)联,如:第五路军军长张淦题的:“风雅犹存伫看风采陈雅什瑞云近接预徽应瑞启云礽”；广西高等法院院长朱朝森题的:“大梦同酣不知春晓高吟共赏常倚魏坟。”
为什么那么多名人在梁文山去世后,都前来八步对其悼念题联题匾,省主席还亲自撰写墓志铭呢?
时任国民政府广西省主席黄旭初撰写的墓志铭是这样叙述墓中人的:“先生姓梁讳绍宗字材号文山,贺县蓝田村人也……先生乃以县丞签分本省候补,大府器之,寻借暑东泉巡检,在任年余,政声卓著……”
贺县(今八步区)位于广西东部,处于湘粤桂三省(区)的结合部,矿产资源丰富,特别是“锡”,自古代以来,这个地区的“锡”就以质量最好产量最高而出名上了《天工开物》；根据光绪十六年版《贺县志》记载,自汉朝以来,临贺的西部就开始有人开采锡矿运销。
八步虽然是在1934年才正式成为建制镇,但八步这一地名在清朝道光二年(1822年)就已经有石刻记载了,晚清至民国时,八步就是广西近代矿业生产使用先进技术的榜样,还发行过自己的钱币,至1925年就已经有5条街道；1931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八步是国民政府广西第一行政督察区专员兼保安司令公署驻地,是广西迅速崛起的桂东重镇。
自古出名的临贺纯锡有“八步响锡”美称,誉满东南亚等地。作为军工材料的锡矿,特别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锡在世界市场上一直有特别的需求。“矿业发达则百业俱兴”,运锡的商船在贺江流域特别是临江段最多时达三五百艘,来往于八都港线(八步—都城—香港)、八都广港线(八步—都城—广州、香港)、平梧港线(平乐—梧州—香港)之间,由锡外运带动相连的税收所占的比例非常大,因此水道是黄金水道,是财政收入稳定的保证。
然而,清末民初,贺江特别是临江河流域多次发生动乱和兵灾,加上各河段历年遭受的自然灾害,诸多因素导致了航道不畅通,船运税收下降减少还产生连带效应,严重影响了政府的财政收入。
这时,掌握统治广西省军政大局的陆荣廷委任在广西最早的大学“广西大学堂”里做教员、学识渊博的梁文山为贺县税务局局长。梁文山在任贺县税务局局长期间,竭尽全力设法疏通境内因战乱而堵塞的江河,使航道恢复,航运顺畅,税收恢复原有额度甚至攀升,贺县到民国23年(1935年),全广西的锡产量为200万斤,八步就为77.4万斤,超过整个广西锡产量的1/3,八步一跃成为广西的锡都。梁文山为八步做出了颇为显著的政绩,在贺县乃至广西都赢得了很高的声誉。
黄旭初撰写的墓志铭里是这样记载的:“陆公荣廷统治省局,知其能檄,委贺县统税局局长,时贺乱甫定,河道堵塞,税收短少,固意中事,先生感于知遇,承乏斯职,乃极力设法疏通江河,不逾月而收入如故,且有过之……”
那个时候,梁文山的第三任妻子蔡蔚青(1888—1978),从广西省立第一完全师范学校毕业后到贺县一直在县城从事教育工作,负责维护梁氏慈善机构“梁爱日堂”；梁文山次子梁杰邦历任抗战时贺信怀游击队联队长、贺县民团副司令等职,梁氏家族在地方上有一定的威望和影响力。抗战之初,以梁家驹为代表的梁氏宗亲青年,有的弃笔从戎奔赴战场,有的报读军校投身抗日战场,参加了淞沪会战、蒙城保卫战等战斗。
1937年10月7日梁文山卒于贺县县城贺街家中,1939年9月29日葬于八步尖峰山。
由于梁文山德高望重,而长子梁任邦、长孙梁家瑞又在已经是广西省府党政军中心的桂林临桂任过县长,祖孙一直都主张抗击日本侵略者,积极为抗战而出力,关心和帮助从各地流落到桂林的各界人士,特别是任邦和家瑞父子在桂林政界威望很高,深得广西党政军要员和从各地流落到桂林的文化界名人的信任。所以,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他们陆陆续续前来悼念,留下了挽联；黄旭初也来了八步悼念并为其撰写了墓志铭。后来这些墓志和挽联由其长孙梁家瑞请石匠将这些挽联刻成碑立在墓前。
徐悲鸿(1895～1953)由于受情感的折磨和被广西风光的吸引以及广西宽松的政治环境,从1935年11月到1942年12月,徐悲鸿先后来往广西十次。
有深切爱国之心的徐悲鸿在桂林与任邦和家瑞父子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梁文山去世后,当时在广西阳朔归隐创作的徐悲鸿就顺江而下不露声色地到了梧州,入住时任广西梧州省立医院院长易敦吾家。1938年初,徐悲鸿离开梧州乘坐商船由西江进贺江(封水)逆流而上穿过信都县(今信都镇),后到浮山沿临江傍贺县县城北上,到达桂东重镇八步。近40天的商船航行,徐悲鸿沿途坚持写生,创作了风光作品《贺江景色》。
徐悲鸿到达八步后,即前往蓝田寨梁氏宗祠悼念梁文山,他给梁氏宗祠书写了一副对联(梁氏后人梁世远口述,对联后来被人拿走,已遗失),和“瑞应来仪”横匾一幅。徐悲鸿的墨宝“瑞应来仪”4个大字,是由梁氏家人另请工匠摹刻在梁文山墓后被磨平的崖壁上的。徐悲鸿是江苏人,落款浙江,笔者认为,这与他的不公开之行有关。
《西京杂记》卷三:“瑞者,宝也,信也。天以宝为信,应人之德,故曰瑞应。”来仪,比喻杰出人物的降临。徐悲鸿给梁文山题“瑞应来仪”,笔者认为是徐悲鸿对梁文山及其家族声望和贡献表示充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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