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圣柳下惠与大恶人盗跖 居然是亲兄弟 □杨本科
盗跖怒斥孔丘柳下惠
“柳下惠”这个名字近乎于一种道德标准,也是“坐怀不乱”的代名词。柳下惠的成名,跟这个典故有很大关系,这个典故有人说最初来自《孔子家语·好生第十》。
鲁人有独处室者,邻之厘妇亦独处一室。夜暴风雨至,厘妇室坏,趋而托焉。鲁人闭户而不纳。厘妇自牖与之言:“何不仁而不纳我乎?”鲁人曰:“吾闻男女不六十不同居。今子幼,吾亦幼,是以不敢纳尔也。”妇人曰:“子何不如柳下惠然?妪不逮门之女,国人不称其乱。”鲁人曰:“柳下惠则可,吾固不可。吾将以吾之不可,学柳下惠之可。”孔子闻之,曰:“善哉!欲学柳下惠者,未有似于此者。期于至善而不袭其为,可谓智乎!”
学柳下惠什么呢?《孟子·公孙丑下》说:“柳下惠不羞污君,不卑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悯。故曰:‘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
原来这两段话说的都只是柳下惠的道德可参照之处,并非真的是既成事实,但后来被元末明初人陶宗仪加工了一下,收入了他的《辍耕录》:“夫柳下惠夜宿郭门,有女子来同宿,恐其冻死,坐之于怀,至晓不为乱。”现在参与柳下惠故里之争的地方,所出示的证据都不早于明代,可见这个“伪桃色新闻”还是引起了一定的传播效应,既然大家都没有实锤,作为亳州人,我站在利辛一方。
更早的历史记载说,鲁国有一公族赐姓展氏,名获,字季禽。其父唤作无骇,又有两个兄弟,一个名唤展喜,一个名唤盗跖。因展禽食邑柳下,后谥曰惠,人都以柳下惠相称。
柳下惠相貌雍容,言辞坚决,鲁僖公想用他,但是由于他太过耿介,和朝中大臣都合不来,所以只给他做了一个掌禁令、狱讼、刑罚之事的小官。而且还反复三次罢了他的官职,有人问他:“鲁僖公这么不待见你,你怎么不离开这里?”他说:“如果做事正道,到哪里都可能会被罢黜,如果要做歪门邪道的事情,那我何必离开鲁国?”他的这种精神为后世所乐道,孟子说:“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圣之和者也。”刘禹锡也曾写过“重临事异黄丞相,三黜名惭柳士师”。
有一年有一只叫作“爰居”的海鸟,落在了鲁国国都东门之外,因为爰居的体形大如马驹,所以国君感到很惊异,就让人祭祀它。展禽曰:“这真是怪事儿了,祭祀这件事儿,圣明的先王们是有很完备的制度的。对百姓执行法度就祭祀他,努力王事而死就祭祀他,安定国家有功就祭祀他,能防止重大灾害就祭祀他,能抵御重大祸患就祭祀他,不是这一类的,不在祀典之内。现在海鸟飞来,自己不懂而去祭祀它,当作国家的大典,这就难以算是仁爱和智慧了。仁者善于评价功劳,智者善于处理事物。海鸟无功而祭祀它,不是仁;自己不懂又不问,不是智。现在这一带海上恐怕将有灾害吧?大江大海的鸟兽,总是预先知道并躲避即将到来的灾害的。”这一年的冬天,气候温和,海上多风。臧文仲想起展禽的话,说:“展禽的话是对的,我错了。”于是命人将柳下惠的话全部都记了下来。
柳下惠去世后,他的门人计划给他写一篇诔文,他的夫人说,我更了解他,于是就写下了著名的《柳下惠诔》:夫子之不伐兮,夫子之不竭兮。夫子之信诚而与人无害兮,屈柔从俗不强察兮。蒙耻救民,德弥大兮。虽遇三黜终不易兮,恺悌君子未能厉兮。嗟乎惜哉,乃下世兮。庶几遐年,今遂逝兮。呜呼哀哉,魂神泄兮,夫子之谥,宜曰惠兮。
如果说我们主张柳下惠是亳州人,那么柳下惠的弟弟当然也是亳州人,我们没有理由忽略他,而“展喜犒师”已成为“三寸之舌退却百万奇兵”的典型案例。
鲁僖公二十六年,齐孝公率领军队入侵鲁国。僖公使柳下惠的弟展喜整备牛酒,出境犒赏齐师。展喜闻命,即忙往见齐君,说道:“听说齐侯您亲自率军出征,来到我鲁国地面,僖公特地派我来犒劳大驾。”齐侯心里很得意,问道:“是鲁国人恐惧我齐国军队么?”展喜说:“如果是小人,可能已经被您吓到了,可我们僖公是君子,怕什么?”齐侯说:“嗯?你鲁国一贫如洗,寸草不生,有何恃无恐啊?”展喜答道:“鲁国恃先王之命。我鲁国先人出周,封于鲁,你齐国先君也出于周,封于齐,相与出周南门,股肱王室,夹辅成王。那时成王劳之,赐之盟曰,世世子孙,无相害也。当时还把一只羊一刀剖开,说自今以后,子孙如果有人敢互相攻击的,他的下场就像这只羊一样。”盟约放在盟府,您先君太公是太师之官,兼主司盟之职。是以传至桓公,纠合诸侯,有不遵从盟誓者,则会盟以图谋之,一定让他匡正错误,免除诸侯之间的灾难,也不过是为了让大家明白订立盟誓的初心。等到您即位以后,列国诸侯谁不唯您马首是瞻?所树立的伟业骏功,我鲁国也是佩服之至啊。难道现在您想给人留下口实说:“齐孝公才继位九年,就忘记了职守?让他先祖的脸往哪儿搁?”我觉得您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所以恃此而不恐。齐孝公觉得展喜说得在理,于是就撤退了。
至于展禽的弟弟盗跖,那就是大恶人形象了,《庄子·杂篇·盗跖》:“盗跖从卒九千人,横行天下,侵暴诸侯。穴室枢户,驱人牛马,取人妇女。贪得忘亲,不顾父母兄弟,不祭先祖。所过之邑,大国守城,小国入保,万民苦之。”不光如此,他还杀人吃肝。孔老夫子跟展禽是好朋友,有点气不过,就跟展禽说“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今先生,世之才士也,弟为盗跖,为天下害,而弗能教也,丘窃为先生羞之。丘请为先生往说之。”就替柳下惠去教训盗跖去了,不想,这个盗跖是个真刺头,把孔子大骂了一通,以至于孔子离开的时候,垂头丧气,面如死灰。再见到展禽的时候,他承认自己这是没有病却给自己扎针,撩拨老虎的头,并从虎嘴边拔胡须。颜回驾车载孔子去见盗跖时,盗跖说到子路战死的事情。实际上颜回比子路去世得更早,所以有杜撰的嫌疑。这个故事很长,如果各位感兴趣,可以拿来读一读。
这就是柳下惠兄弟三人的故事,好学、勇敢、机智、正直,当我们主张柳下惠是亳州人的时候,不能每每谈到“柳下惠”只知道他“坐怀不乱”,《论语·八佾》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当一个人本性淳厚的时候,道德上才能有精进,而“坐怀不乱”并非对君子的高尚追求,至于柳下惠的弟弟盗跖,则更是历史上著名的反面典型,在对柳下惠、展喜二位贤人精神延承方面和对盗跖行为的警示教育方面,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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