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经营的回顾与展望 姚振文

兵法经营的长远发展必须建立在经营管理实践的基础之上，同时又必须将其作为一门学问来研究。为此，回顾多年来兵法经营发展的历史，梳理兵法经营的理论成果，揭示兵法经营存在的主要问题和未来前景，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兵法经营的发展历史

1.战国时期兵法经营的萌芽。早在战国时期，大商人白圭就明确谈到：“吾治生产，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是也”。（《史记·货殖列传》）。这说明，白圭是主动自觉地运用兵法进行经营的，此可谓是兵法经营的最早萌芽。究其原因，它与战国时期商品经济的相对发达有关，也与此时兵法谋略的繁盛和充分运用有关。当然，随着汉朝以后“重农抑商”政策的推行，兵学经营的萌芽很快夭折，整个中国封建社会的漫长历史已很难再见兵法应用于经营的实例和记载。

2.二战后日本兵法经营的兴起。《孙子兵法》在现代商战中的应用始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日本。当时，许多日本军人退职以后从事经商活动，因而不自觉地将战争中的谋略思想运用到了商战之中（二战后的欧洲也大量存在这种情况），这其中也包括《孙子兵法》的思想。比如，大桥武夫战后出任东洋精密工业公司总经理、董事长，他将《孙子兵法》运用于经营实践，很快使企业起死回生。之后，他创办兵法经营塾，从《孙子兵法》中选取适合的内容，联系个人的经营体会进行讲授。1984年，他出版了《用兵法指导经营》一书，详尽地介绍了他授课的情况和课程内容。在他的影响之下，日本企业界掀起孙子兵法应用的热潮并出现了“兵法经营管理学派”。

3.20世纪80年代中国兵法经营的兴起。20世纪80年代，即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开始发展市场经济，企业家迫切需要经营管理理论的指导，而此时我国的管理理论和竞争理论几乎是一片空白。在此情况下，人们把目光转向了孙子兵法。这一时期出现了许多兵法经营性质的著作，全国性的“孙子热”由此兴起。实事求是地讲，当时的中国经济正处于一个“机会主义”盛行的时代，法律法制不完善，很多人能够通过小聪明、小智谋一夜暴富，而这也就使兵法中的诡诈思想和谋略手段大行其道，所以此时人们在商战中运用的主要是孙子的“术”。

4.20世纪90年代兵法经营发展的新趋向。这一时期，企业界开始大量引进西方的经营管理理论，因而兵法经营的发展也主要体现为孙子思想理论与西方经营管理理论的结合。其代表人物有两个，一个是南开大学教授陈炳富与人合作，出版了《孙子兵法及其在管理中一般应用》一书；另一个是南京大学国际商学院院长周三多与他人合作，出版了《孙子兵法与经营战略》一书。另外，此时的许多军人转业到企业，也把兵法或军事思想带到企业经营管理中，如联想的柳传志、华为的任正非、万科的王石等等。

5.21世纪初中国兵法经营的理性反思。随着中国入世的过渡期完成，中国的市场经济体制逐步完善，市场竞争的条件越来越成熟。另一方面，企业规模的扩大，竞争范围的国际化，也都需要高层次的战略指导理论和科学化的企业管理模式，这就要求人们对兵法的学习要从“术”的借鉴转向“道”的感悟，从一时的兴趣和凑热闹转向长期的自觉地运用，从而出现了兵法经营的理性反思。如李零教授在其《兵以诈立——我读<孙子>》一书中，就强烈反对孙子文化应用中的急学滥用现象，他认为当前的一些人把孙子文化搞成了关公文化，有求必应，心想事成，拿它当狗皮膏药、万金油，这是一种类似于迷信的自欺欺人的现象。

二、兵法经营研究的代表人物及成就

1.北京大学赵靖分析了兵法与经营的接合面问题。赵靖在《孙子兵法——经营管理教科书》一文中认为，兵战和商战具有相通性，兵法可以用于经营管理，但这种的结合不是简单地比附、对接，而是要找到一个“接合面”，进行改造和移植。为此，必须全面研究《孙子兵法》的基本内容和思想，看它们同现代经营管理有什么相通、相合之处，然后移花接木，培育成新品种，以丰富和发展现代管理科学。

2.周海炜论传统谋略的知识转换问题。周海炜在《战略管理中的企业谋略及动作机制研究》一文认为，中国传统的谋略是以求取实用功利价值为导向，在管理中呈现复杂多变的形态，具有自己独特的知识存在方式，这与西方的战略管理知识和理论具有很大的差异。为此，他将兵法谋略与西方战略置于不同的管理文化背景下进行分析，探讨其各自的知识特征，进而提出中国传统兵学谋略的现代转型问题，这实际是在为中西方管理文化的融合提出一种可操作性的思路与途径，同时也为兵法经营学体系的构建提供了理论支撑。

3.洪兵构建孙子的战略思想体系框架。许多兵法经营的研究成果，要用西方的管理理论来解读孙子的谋略理论，这势必要肢解孙子的思想体系，进而造成许多问题。有鉴于此，许多学者试图从孙子兵法的兵学范畴出发构建兵法经营的理论框架。如洪兵先生在其《中国战略原理解析》一书中，提出了一个由“胜”“力”“利”“道”“形”“势”“柔”“知”“专”“度”“奇”“变”“致”13个范畴组成的中国战略体系框架，这一框架实际上为后来的兵法经营学研究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4.吴如嵩提出构建兵法经营学的基本思路。吴如嵩认为：在商战中运用孙子兵法，不能搞简单的对号入座，更不应该牵强附会，必须建立起兵法经营学理论体系，而要达到这一目标，就必须打破原来的兵法理论体系，把原来的经济学理论也打破，然后重新糅合、架构，这样有了一个科学的理论指导体系，孙子兵法应用在实践上就不至于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吴如嵩的这一观点是非常有远见的。

5.宫玉振构建兵法经营学体系。2010年，吴如嵩的学生宫玉振出版《孙子兵法与竞争原理》（北京大学出版社）一书，他主张，《孙子兵法》制胜理论体系是由“全胜”“知胜”“先胜”“战胜”四个方面构成的，而从企业竞争的角度来说，这四方面同样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以动态竞争为特色的企业竞争理论体系。该书揭示了兵法经营的基本原理，实现了兵法思想与企业经营理论的深层对接，堪称我国孙子兵法经营学的奠基之作。

6.纪洪波对构建兵法经营学的贡献。在2008年和2009年，为了推动兵法经营学的学科建设，纪洪波敏锐地抓住核心问题，指示《滨州学院学报》推出了两期特刊——《兵法经营学构建研究》和《再论兵法经营学构建》。在2008年的特刊上，纪洪波发表《兵法经营学体系之构想》一文，在阐释兵法经营基本概念和理论的基础上，初步构建了兵法经营学的理论体系。在2009年的特刊上，又发表《兵法经营学研究范式之构想》一文，该文致力于解决构建兵法经营学理论体系的方法问题。2012年10月，又发表《孙子复杂适应系统理论及其对企业竞争战略的启示》一文，该文旨在解决兵法经营理论应用于实践之后的复杂性和实效性问题。

三、兵法经营学发展的未来展望

孙子兵法本身充满了哲学，同时它又是关于“强竞争”的谋略理论，这使其应用于商战具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和美好前景。然而，实事求是地讲，当前的兵法经营仍是处于缓慢的生长发展期，近期内很难出现大的突破或质的飞跃。这是因为，兵法经营实践及理论研究尚存在以下几个方面的主要问题：

其一，学术成果的低层次重复。目前，有相当比例的所谓专著和论文其实是在简单地重复前人的劳动，几年前已经有人做过的题目直到现在还在有人不断地做，而且思路、内容、观点乃至语言都没有多少新意。

其二，研究队伍与研究风气的混乱。洪兵在其《孙子兵法与经理人统帅之道》中指出，“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孙子兵法研究顶尖专家到处授课；一些所谓孙子兵法专家著作错漏百出；一些徒有虚名的所谓孙子兵法应用中心纷纷出笼，招摇撞骗。”

其三，理论与实践结合不足。兵法经营最大的问题，是理论与实践有机结合的目标一直未能实现，兵法经营搞了这么多年，真正成功的兵法经营案例和真正有影响的兵法经营企业家并不多。

为了推动未来兵法经营的良好发展，笔者认为要从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着手：

1.兵法经营要处理好兵法与现代管理理论的关系。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孙子兵法》不是专门的企业经营管理著作，它是一部兵书，它的许多思想和原则可以指导商业竞争，但有其自身的局限性。所以，在任何企业的商战实践中，西方现代管理理论和管理制度是第一位的，是企业经营管理的根基，孙子兵法的谋略思想是第二位的，是企业经营管理的辅佐，二者关系不可颠倒。

2.兵法经营要处理好“仁”与“诈”的关系。《孙子兵法》作为一部兵书，它对战争的指导自然要遵循战争本质规律，包含有“兵者诡道”，“兵以诈立”等战争命题，但将其运用于市场竞争中却不能蔑视规则，不讲诚信，更不能肆意跨越道德底线。在笔者看来，我们必须注重兵、儒、道思想在经营管理实践中的融合应用，要将儒学的仁爱民本精神及道家的自然无为精神融入兵法经营管理体系中，以消解兵法谋略用于经营管理后的负面影响。

3.兵法经营需要有丰富的实践案例作支撑。兵法和经营一样，都是实践的科学，仅仅坐而论道显然是不行的，为此，研究者必须扎根到企业经营管理实践中，真正研究企业中存在的问题，尤其要研究兵法谋略可以解决企业中的哪些问题。只有真正懂得现实战争的人，才能通过中国传统兵学的学习不断提高自己，从而成为出色的将领或军事理论家；同样的，只有熟悉现代经营管理的人，才能从中国传统兵学中汲取营养，并成功地指导自己的经营实践。

4.兵法经营需要以企业家个人的实践经验为基础。当今的兵法经营成就，主要表现为企业家个人对兵法经营的一种感悟，或者说是他们结合了自己的实践经验，将兵法经营上升为一种经营管理艺术。这是因为，《孙子兵法》作为一部兵书指导企业经营管理并非是现成的药方，它需要应用者要有丰富的实践管理经验做基础，方能立足宏观，高屋建瓴，对《孙子兵法》的指导思想和价值作出深刻感悟，进而在实践中灵活运用。

（作者为滨州学院孙子研究院教授、中国孙子兵法研究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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