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调查，多数农民工年龄在四五十岁，鲜见年轻人身影——农民工缘何“高龄化”
□本报记者 李栋
我们的身边总少不了这样一个群体，他们每天起早贪黑、默默无闻、与脏累苦的活计联系在一起，虽然偶有接触，但多数人对于他们真实的生活、生存状态却少有深层的理解与体会，他们，就是农民工，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一群简单朴实的人，却承载着这个社会很多繁重、基础的活计。走近他们，记者发现多数农民工的年龄在四五十岁，鲜见年轻人的身影，农民工出现了年龄断层。
60、70后是主力军
“需要干啥活路？刮腻子、刷乳胶漆、铺地砖、打橱子？我们这啥都能干。”当记者来到步行街路与青年路路口采访时，四五名在此等候活计的农民工围着和记者交谈起来。他们表示自己从事这一行当已有20多年时间，“是专业的”，记者了解后发现，他们的年龄从45到54岁都有。
随后，记者又来到桃园小区、世誉首府、时代尚城等几个小区。不少新房正在装修，趁工人休息的空档，记者对多名装修师傅进行了采访。记者在桃园小区寻着电锯的切割声，找到了正在装修的高青师傅李成民。由于正在切割石膏板，李师傅的脸上头上到处都是细细的白色灰粉。交谈中，李师傅表示，自己的活路不算累，就是有点脏，相比起建筑工人，他的活路“风刮不着，雨淋不着”，他还算满意。“俺村像我这么大年龄的人基本上都是农民工，他们多数都是瓦匠，那真是起早贪黑。”李成民说，“他们基本都在邹平、桓台盖楼，每天早上4点就得起床，4点半坐车一块走，晚上七点多才到家，晌午连吃饭带休息就一个半小时。5斤的红砖，干一天能摸1000多块砖。这要是空心砖更重，得10斤沉，他们那活太累了，我可干不了。”李成民告诉记者，现在村里出来做建筑的都已经40多岁，有的甚至55岁以上。“没办法，你说不干这行能干些啥？又没别的本事。孩子结婚、买房、生孩子，不都得老的帮衬吗？要不是为了孩子谁出来卖这命啊？”李成民叹息着。
离开几个小区，记者趁午饭时间对几个建筑工地进行了走访。10余个正在吃饭的建筑工人年龄都在40岁以上，30岁以下的年轻人一个都没有。“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学，也没人愿意干了，太累太辛苦。将心比心，我孩子干啥我也不会让他做我这行，一辈子那么累，也没个出息。天热的时候这衣服一天都不见干。”建筑工人王师傅告诉记者，“不过，俺孩子争气，毕业后考上了滨州的公务员。我现在身体还行，再干几年，帮孩子挣点钱，他有房贷，还得养孩子，压力也不小，咱也不能说看着孩子自己忙活啊。”
随着服务业的发展和完善，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进入服务业领域，虽然工资相对低些，但却是一份体面的工作，而且没有风吹雨淋和繁重的体力劳动。于是，60、70后就成了建筑业、装修业等农民工集中领域的主力军，且已从业多年；而80、90后的年轻人则很少出现在建筑工地等领域。
拿着“人肉”买猪肉
虽然没人愿意进入农民工从事的各个领域，然而，每每谈及农民工，人们对于他们的高工资依旧非常艳羡。“现在农民工工资很高，基本上一天工资就二三百，那么计算下来就相当于每月工资七八千，年收入八九万呢，比白领收入多多了。”谈起农民工的工资，白领王子瑞算的这笔账就能代表多数人的印象。那么，农民工高工资的背后真的都是这样的高收入吗？换言之，他们的高工资和高收入之间能否画上等号呢？
对于市民们这样的好奇，农民工本身最有发言权。钱敏舒，一位从事建筑业达32年之久的一线建筑工人，他向记者细数了自己工资的变化，从最初的几毛钱，到一块两毛五，再到10块、20块、50块、80块、100块、120块、150块、180块，直至近两三年的200多元，他说自己工资的增长最能反映改革开放以后的变化了，对于现在的工资水平他很满意。“200多，现在的工资挺高，我干一天能赶上我儿子两天的工资。”谈及工资，老钱笑脸上堆满的褶子里洋溢着满满的欣慰，“不过话又说回来，咱这干建筑的不管是按日工（每天固定工资）还是按包工（按包揽的工作总量最后平均分配工资），其实我们总体来说就是按天结算工资，没有人家上班族说的月薪，更别说年薪了。我们的收入很不稳定。”老钱给记者数算着，如此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自己每天要干10多个小时才能拿200多块，如此算来,一小时的辛苦付出不过只有20元左右，这与每天8小时工作制拿3500元左右的工资相比，农民工的工资水平并不算高，这无非就是他们用体力拼来的血汗钱。老钱说，农民工也算靠天吃饭的行当，尤其建筑业，太冷没法干，太热没法干，下雨下雪也不能干，许多时候还没有活计，细算下来一年顶多干七八个月的活，一年的收入好的时候能在五万元左右，以此计算，他们的工资并不高。
从事室内装修工作的湖北籍木工杨文杰告诉记者，自己和对象两人过年以后就来这边打工，一年到头就回两次家，虽然工资还算可以，一年算下来也能收入十万余元，但由于是夫妻二人合作，所以平均算来，自己的年收入大概也在五万元左右。
“说实话，这建筑活真不是人干的，太累了，每年开春后出来干活，浑身发酸，有时候腿疼，要好长时间才能适应，真的不想再干了。”在某建筑工地，几名准备吃饭的工人和记者聊着，“我们挣这点钱，你也别觉得高，这真就是卖命的钱。我们有时候开玩笑都说这就是拿着人肉买猪肉。”“人家都说数十年如一日，真的一点没错，每天都干一样的活，顶多就是换换地方，成天就是跟这些混凝土和砖打交道。俺干这活就是干一天有一天的钱，一天不干就没工资。”“就像六月中下旬的时候，天热得要命，没过多久又淋的要命，我们干活如果不是下大雨，下那种细雨的我们也都是要干活的。一是工地也有进度，再一个你不干谁给你钱。”……高工资的背后却不是高收入，这种收入不稳定的因素更加加剧了年轻人对于这一行业的排斥。
福利、保障两茫茫
采访中，记者还了解到，一线农民工除了靠劳动得来的工资，几乎没有什么福利可言。多数一线工人都在跟随包工头走，包工头联系好活计以后，一线工人直接干活。“我们又不是建筑公司的人，我们哪还有什么福利，我们就是出苦力的工人，就是干活挣工资。福利？这事从来都没考虑过，也不可能。”面对记者有关福利的提问，有多年建筑行业一线工作经验的吴师傅显得很淡然。
“我们就是打工的，哪可能有啥福利？工资就是全部。和你们上班的不同，你们退休了还有个保障，我们到时候就是纯靠自己攒的那点钱养老了。”来自安徽的装修工人王师傅对于记者的提问颇有些新鲜和幼稚的感觉，“我们农民工能碰上个好老板，按时发工资、不拖账、不欠账、不克扣工资，就算是我们的福利啦。”王师傅的一席话语，让人对农民工以后的生存不禁产生了太多的联想。
这个在春夏更迭、四时轮回中坚守付出了几十年的群体，到头来只有所剩无几的积蓄和一身的病痛。建筑工人、扛料工人，因常年从事重体力劳动，许多人的关节都存在各种病症，静脉曲张者也大有人在；铺瓷砖、贴卫生瓷的工人，还有给新房改线路的工人由于常年与颗粒粉尘打交道，尽管带着防尘口罩，但他们仍要定期洗肺；窗户安装工、外墙刷漆工、塔吊工人高空作业的危险也让多数人望而生畏……待遇、福利、养老等基本保障缺失，加上子女的生活压力，许多农民工虽已年近60岁，甚至年过花甲，然而为了维持生计、补贴家用，他们却只能重操旧业再去工地继续从事体力劳动赚钱。“孩子们也都反对我出来干这么累的活，想让我当个清闲的门卫。说实话咱干惯了这活，辛苦是真的，不过咱这活干一天能顶门卫好几天，他们那点工资咱还真看不到眼里。”农民工老钱吐着薄烟淡淡地说道。
记者手记：对于农民工这样一个群体，记者采访的初衷是想了解他们背后年龄断层的深层原因。通过一系列采访，记者对这个群体有了更深的了解和体会。这个群体太过庞大，庞大到无法逐一点出他们工种的名字，我们只能用一个词汇“农民工”概而言之。而通过采访，记者也正真体会到这一称呼背后的酸甜苦辣。
透过他们背后的艰辛，记者才真正理解了万丈高楼缘何平底而起，才真正体会到默默无闻的真实内涵。几日的采访下来，记者才发现，这群衣着并不光鲜的人，却是一群最可爱的人，他们同样也有梦想，尽管这可能只是希望能让家人过得好一点的最质朴的心愿。对于这样的梦想、心愿，还有他们这个群体，我们希望能得到更多人的尊重和认可，更祝愿这群可爱的人能靠健康的身体活出同样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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