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怨恨 ǎ潭?⌒邓? 跬幼萌
作家介绍
王子让,又名王一笑,作家、美术评论家,山东省沾化县下洼公社平家村人。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师从著名作家浩然先生。其代表作中篇小说《浑浊的秦口河》、《海边的风》,分别获文化部巴金文学奖二等奖、文化部飞天文学奖二等奖;散文《故乡的冬枣树》、《秦口河的哭泣》分别入选文化部2008年“五一”劳动文学优秀作品评选。现为新晨报驻滨州工作站负责人,滨州新晨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艺术总监,原创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华东师范大学周易研究会名誉会长。
两天来,仍有一个疑团梗住我的心窝,久而不能化去,学院舞蹈系女大学生徐美玲死前留的纸条上,为什么有“恨”王笑天的意思。
当然,既便是暂时弄不明白这个问题,也不影响此事。记者的逻辑思维是透彻的。
吃过中午饭,我便喊了司机,坐着采访车到开发区尹升梅的家里去。
尹升梅的家,再不是当年的寒酸土屋。今天,占地近乎二亩的大宅院拔地而起,上好的房子足有二十间。然而,它们仍是空荡荡的没有生气。
我直至走进了最后一道院子,也没听到人声,怪!
“同志!同志!救我……”从一间房子里突然发出了声音,是粗声粗气的男声。
“同志!救我出去……有你的好处”!此人又一次喊着。
我循声向一间房走去,见门上挂着一个特大号的铁锁。
“同志!救我!快!我这人讲义气,保准有你的好处”!
我走向台阶,伏窗向屋内一看,惊呆了!
——一个二十啷当岁的粗夯的青年 ,被捆在一幅石碾盘上。这青年粗鼻子大眼,身上穿着皮夹克显得很不协调。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上挂着血迹。
无疑,这是尹升梅的儿子。
“快!快救我出去!去见苏大哥”!他的声音很大,隔着玻璃震得耳朵嗡嗡响。
我不知所措。
我一转身,尹升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的身后了。她披头散发,两眼血红,脸色似鬼。
她死死地盯住我,想哭哭不出,想喊喊不动。好半天,她才冲到我面前,双手抓住我的肩,莫名其妙地问:“您……不会也……幸灾乐祸吧”?
这女人疯了,我不明白她的话。
“好人!说话 ”!她两眼发直,可怕极了,“这可是一语千金的话!我活在这世上,总不能落得没一个人疼我”!
“我不明白……”
“您要是心里还疼我,我就一把火烧了这宅子!烧死这狗日的东西……信不”?
她两只充血的眼睛越发可怕。怕我不相信她的话,她把早已放在一边的一个铁桶扯过来,打开盖子,朝我吼着:“看”!
天哪!汽油!
屋子里的青年失声地喊着:“妈!别毁我!别毁我!是苏大哥他……他可不是好惹的”!
“操你祖宗”!尹升梅吼着:“他苏有信狼心狗肺!你这驴配马下的东西是他娘的杂种……”
说着,这女人抄起汽油桶就往门上泼,我赶紧抓住她的手,夺过她的桶。
就在我的手和她的手接触的一刹那,她又失了神。
“您……还认我是您的情妇不”?她又说起了疯语。
“你说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生了畜生!生了猪狗!我要毁了这个家!我这个财主当得太冤了!我是个庄稼腚”!
“你说明白一点,说具体”!
这女人扑通一下坐在地上,呜地一声哭了,再也止不住。
“是这畜生……”她一边哭着,一边指了指屋里,“毁了徐美玲那么好的女孩子……天呀我算是白活一辈子……”
她儿子在屋里喊着:“是苏大哥出的招儿!是苏大哥出的招儿!他说……这叫订货……”
尹升梅气的又跳起身,又要抄起汽油桶,我又狠狠抓住了她的手。
“我再缺德,也没有料到这一步儿呀……”她抓扯着自己的胸襟哭喊,“妈的,我给他姓苏的看守着几千万块钱的私款……他就是这么孝敬我的!毁我毁得多彻底哟……”
这个千万元户女人已对世界表示了绝望,他疯了她唯一的救命草就是我能向她提供最后的安慰。
对一个疯了的女人。我这个文艺副刊的记者怎能用理智的话来拯救她呢!我的嘴一滑,说出了自认为模糊的话:“我是你的情人嘛,当然不会抛弃你,不过,你得把案情对我讲清楚……”
她失态了,两眼放着强光。
“我这就去公安局!我这就去公安局!回来就一把火将这畜牲烧成灰……就当我的肚子没揣过他……”
她披头散发地向门外跑去,跑的飞快,我一直追出大门也没赶上她。唉,随她去吧……
我无意再回去看望那个粗 青年。
看来,我不会短期内离去,住在学校也不相宜。幸好那辆采访车还在等我,我需要立刻回到学校取行李。我招了招手,司机把车开过来。回到学校,我走进了自己住过的房间,收拾着东西。石秀娟进来,痴痴地盯着我。她问:“怎么,采访结束了?要走?”
“唔……离开这里……”
“怎么,终于害怕了……”?
“唔……”
她误解了我的话,以为我要逃离黄河口市。
“滚吧……”她盯了我一会儿,叹息着说:“我早就料到——你只会装蒜!酸文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象受到了难以忍受的捉弄,像只发疯的母狮猛然朝我吼了起来:“妈的还有脸问!你把别人的火儿拱了上来,让别人抽疯,伸脖子等着宰,你却溜到一边儿洗手走了!我早就看透了你们文人……哼”!
看来,我有必要排除她的误解,我向她解释了“搬家”的意义。
语言的诚挚性是说服力的前提,她信了我的话。
“嘻……”她艰难的笑了。“看来你像是个学中文的……”
她自供:虽然她只是看了王笑天的一部分日记,看了徐美玲的几封信,她身上那些未枯萎的青春神经便剧烈颤动起来。
“我什么都能忍,对什么事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的眉毛竖了起来,“唯独一经发现自己坑了人,就死活不干!娘的,真是入了贼伙不识偷,我好糊涂……现在我才明白,徐美玲成了冤鬼,是我当的勾差……”
她使劲咬住嘴唇,但还是有几滴泪滚落下来。
她醒悟的事是——
那一天,徐美玲来上学,神色失常。放学以后,她还在校园里转来转去。石秀娟发现了她,问她有什么心事,她支支吾吾地说:“我担心我们王老师的病……他什么时候出院”?
“还得些日子......你有什么事?我明天代表学校去省城医院去看她,你可以买些东西,我帮你带去”。
“哦我这儿有封信,您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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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30版)
“我顶讨厌女学生给男老师写条子的事!拿来吧,以后不许了”。
粗心的石秀娟在见到王笑天时,把信儿的事一骨碌丢到脑后。她回校后,徐美玲追着问他王笑天看了信没有。她为了搪塞,撒了慌
“给了!他也看了”!
“他……说什么”?
“他的任务是治病,哪有心思管学生的事”!
“石老师!这是王老师的话吗?——关于我和尹家关系的事,王老师也没有一句话”?
“哎呀!真啰嗦!他说了——他没兴趣管你们的臭事!我奉劝你今后也别把校外乱七八糟的臭事带到学校来,班主任管不着这些”!
粗心而不知内情的石绣娟,绝对不会知道她这几句话对徐美玲的戕害!
“那好……”徐美玲地下了头,“您今后见了王老师,就说我恨他……”
“鬼鬼祟祟!不正道……”
徐美玲低着头走了此后再没有上学。
有了上面的事,才演变出了下面的事——
王笑天出院后,石秀娟才把徐美玲的信交给王笑天。王笑天当即乘车向徐美玲家奔去。他如此匆忙,人们自然要议论纷纷。他到了徐美玲的家,时值徐美玲的父母都不在,只有徐美玲本人卧病在床。徐美玲挣扎着起了身,怒视着王笑天。这女孩子借口去厕所,走了出去。王笑天苦等良久,不见徐美玲回来。就在同一时间,徐美玲跳进秦口河,死了……
王笑天还在徐美玲遗下的被子旁边苦等!他成了唯一的“现场人物”,后来又有徐美玲的遗书被发现,那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王老师,我恨你……”
我必须承认:由于石秀娟的“自动跳出”,问题的轮廓一下子清楚起来。
要是让我辩解,我当然是有话说的”!石秀娟委屈而不平,“当初我在徐美玲面前胡说八道,实在是不知内情!要不是我看了夹在王笑天日记本子里的那封信,我现在还糊涂着!反正,要治我的罪,我也冤”!
但是,还没容我说话,她一跺脚说:“现在还提这些干啥!人家那么好的女孩连命都没了,首先得站出来说话!哎…我这人,真……窝囊!天生的贼骨头……”
窗外,苏有信又沿着马路走来。“那孙子又来了……”石秀娟猛然站起,凝视着我,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们报社要我们这当过兵的不?会不会把我们当猴耍……”
“你这是什么意 思”? 别多问!说!别等我什么都搭上了,你又退步,装孙子!哼,我见多了……”
“怎么,你是怕——”“我怕?我怕他姓苏的?嘻!真把我老石逼上梁山,收拾他一两个西门庆、高衙内,还是不会含糊的!”
苏有信越走越近。石秀娟瞟了他的影子一眼,冷笑着说:“这小子八成是第六感官起作用了……哼,还真灵!”
苏有信越过了我的房间,向后一排房走去,石秀娟的宿舍就在那儿。
石秀娟还在固执地盯着我,问的还是那句话:“说,你们报社会不会要我们当兵的!”
我没有说话,但我的眼神已经向她表达了一切。
“好”,她拍了我的肩一下,“我有话在先,咱们是一条绳儿拴两个蚂蚱,跑不了我,也蹦不了你!”
我劝她在这种时候不要总说那些赌气话,应该冷静下来研究研究解脱王笑天的具体方案。
她自责地说:“书生,放心吧!你只会耍耍笔杆子、嘴皮子,真正硬碰硬地去揭底了、打官司,能指望你?在这种事上,我石秀娟既不是外行,更不是庄稼腚!不是吹,我还真不把他们的这些装三装四的人放在眼里!大不了再权当当年上越南战场当一回战斗英雄!”
她喘着粗气,结实而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她的脸已变成一个紫茄子,颜色是可以信赖的。
看来一场大波不是已经平息,而是正在涌起。我又无端地感到自己有拆婚之嫌,于是又鼓了鼓勇气问她:“你诚实地对我说——你跟苏有信的感情度……到底怎么样?”
她默思良久,苦苦的笑了。红着眼圈儿说:“看来你这作家实在是属“二”,她伸出了两个手指头。人生、事故都不懂!人这种东西,说贵就贵,说贱就贱,价值因时因地而定!我……何苦要打肿脸充胖子呢,当我睁开眼看到就是一群群、一伙伙俗东西的时候,我何尝不想将就?从将就的意义上来说,苏家也算是个过的去的门户了……。我不想吹牛,我要是拖上三、五年也调不出这鬼地方,又耗到了必须当老婆当母亲的岁数儿,只好去当苏家的媳妇……谁想让你搅得我突然抽了疯!嘻……
我无意再闲谈其它,告诉她:我现在就要去给我的报社打长途电话,正式请示采访任务。
“好吧”,她关切地对我说,“我也要出笼了!他们,也该见识见识我石秀娟真正抽起疯来是什么模样了!”
她气冲冲走出了门口,脚底扳子敲得路面通通作响 (完稿于2014年5月1日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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