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庆尧昏黄的沙尘中惠民县魏氏庄园远远的现出了它青灰
□孟庆尧
昏黄的沙尘中,惠民县魏氏庄园远远的现出了它青灰色的轮廓,城垛,旗杆,门前的石阶、拱形的门洞和门上一排排浑圆的铁钉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面前。来这里我是第三次,从城市的喧嚣中挣脱,吸引自己的,是这城堡的静谧?是主人百年前的荣光?而或百年风雨在这城堡留下的痕迹?这些连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自从第一次来到这里,总感觉冥冥中有些东西在吸引着自己。
感谢民国初期以来的战乱,尽管它破灭了主人魏肇庆显赫的家族,让这个家族的子孙后代流离失所,但终究没有把这所深宅大院付之一炬;感谢文革期间红卫兵的仁慈,尽管他们砸碎了门前的石狮、内宅的佛龛,把其他手指能触到的“四旧”“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但终究没有凿去廊檐下的雕花、房脊上的鸱吻;感谢目前的管理者,尽管他们用三合板复制的红木家具和尚未撕去标签的瓷器摆满几年前还空荡荡的每一个房间,但他们终究没有像孔府孔庙那样公然用水泥混凝土去重修回廊。晨光里,一座百年前大财主的方圆24613平方米的宅院,就这样静静的耸立在从南边不远处黄河岸边飘来的沙尘中。磨、碾、水井还在,只是没有了忙忙碌碌的家奴院工;拴马桩、上马石、账房还在,只是没有了往来于漠北的驼队、江南的茶船、东海的盐车和传送于皇宫与县衙间的公文、银号与当铺间的票据;垂花门、客厅、客厅里主人会客时保镖隐藏的密室还在,只是没有了踏破门槛的达官贵人、尔虞我诈却谁也离不开谁的商界朋友;围墙上的碉楼、射击孔、墙内房间里的暗道夹层还在,只是没有了那荷枪实弹的家丁和变幻莫测的时局。主人不必再为案上纯金的白菜、院外3000亩良田、迎亲时70头的枣红色骡车、出殡时70头藏青色骡车而兴奋,也不必为私塾里儿子的不争气、闺房中因强求门当户对到了38岁还嫁不出去的小姐的哀怨、墙外饥民的暴乱和与土匪的讹诈而忧虑。云烟散尽,无垠的鲁北大地上只留下这空荡荡的城堡在坚守着它自己。
置身庄园,我突发奇想。假设魏氏家族秉承他们“乐善好施”的家风,惜困怜苦、扶贫济弱,同时随意挥洒他们官场上的左右逢源、商场上的雄才大略,百年后的今天魏氏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这一点让人无法想见。即便失却了一切的显赫,关上那沉重的大门,只一人座拥此城,地下储存的煤炭可供暖,仓里的布匹粮食可供衣食,冬看雪落梅花,夏听雨打芭蕉,闲共清风翻书,醉对朗月邀酒,此时的庄园,不也堪比古人的杯中乾坤、壶里日月?从老子的小国寡民,到陶令的桃源仙境,一直到魏肇庆的城堡,几千年来中国人不也都在构筑自己现实中或精神上的庄园?于精神层面,是所谓“置身世外”,于现实层面,是所谓“关进小楼成一统”,在这里,可以不受外界肆扰,可以自给自足,可以万事不求人。宅子和地,一直是我们先人的光荣与梦想,有了宅子和地,便可以立足、栖身、进而不去麻烦别人,也不让别人来麻烦自己。这一点对于巨绅显宦是如此,对于引车卖浆的贩夫走卒又何尝不是如此?即便是在中国日益开放的今天,又有几人不揣着自己的庄园残梦?
为庄园所禁锢,尽管魏氏家族也曾是大商大贾,但终究只是只知置宅置地富甲一方的土财主,绝难进入近代知名民族资本家的行列。厚墙高垒,终于没有截住魏氏家族的衰落,更难以抗拒一个崭新时代的进程。与甲午战争同期的魏氏庄园及其以庄园为特色的经济体系,即使不被战乱所毁,也绝难在国门洞开的近代立足。三千亩良田何在?偌大个庄园谁属?这也许是兢兢业业的魏氏及其儿孙所始料不及的。
魏氏庄园,是小农经济典型的遗产。曾是扩大了的梦,在新世纪的晨光里,它是萎缩着的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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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民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惠民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