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亲理发 杨萍
说来是这样惭愧,陪母亲理发的次数竟然屈指可数,算起来最近的一次也是七八年前了。期间,我把更多的时间给了孩子,母亲被排在了后面。今年母亲在小城常住,我才有了陪她理发的机会。
母亲坐在宽大的椅子里,高高的靠背愈发显示出她的矮小,她安静得如不涉世事的孩童,那些经年里的奔跑、战斗和为生活拼打的血气、劳作荡然无存,恍惚间就变成了我的孩子。理发师用手指挑起她的头发,藏在下面的白发直愣愣地出现在我眼前,并把寥寥无几的黑发包围。头发在理发师飞快的剪刀里纷纷飘下,落在在母亲的肩膀上,胳膊上,后背处,腿面上,散乱如雪。
母亲的头发已经完全花白了,那么多的白发牢牢扎根,显得黑发很突兀。母亲年轻时那两个粗大的辫子早就没了,它们因离开的时间过早已在我的记忆中丢失,要不是有照片做为岁月流逝的见证,我甚至已无法想起母亲留辫子的模样。由于粗疏,我自然也无法知晓母亲在当年剪掉辫子时的心情,但是我自己体会过剪掉长发时的惋惜。这光阴啊,分明就是一把剪刀,剪掉了母亲的美丽,又把隐忍与辛苦留在了母亲的身上。
其实多年以前,我和母亲的关系是微妙的,这份微妙来自于我的抗拒和排斥。我以为身上更多的是遗传父亲的基因,比如长相、个性,父亲高大帅气又颇有才华,父亲才是我的骄傲。而母亲是卑微的,她的简朴和勤劳在我看来是无用的,她的行走姿势、说话语气里都透露着许多我不以为然或鄙视的东西。若是对生活发出丁点抱怨,我心里便愤然,认为最不该抱怨生活的人就是母亲。
为此,我以母亲为镜子,行走在与她相反的方向,一心要过一种与母亲的生活完全不同的生活。我哪里会把母亲放在母亲的位置,倾听她的意见或者和那些从我身旁走过的母女那样,相互挽着手臂,彼此的眼里都是春风细雨呢。
时间是改变世间万物的良药。后来,有了家庭,有了孩子,我开始沿着母亲走过的线路行走,并从母亲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令我无法拒绝并且还要继续继承的我的整个生活。
理发师把母亲的头发一点点地缠绕在烫发的杠子上,又倒出药水涂抹在头发上。戴上了烫发用的帽子,母亲的额头与脖颈处的褶皱就更明显了。理发师让她靠前,腰伸直,母亲服从理发师的安排。额头有些药水流下来,母亲顺着方向,一点点擦拭。我终于有时间这般安静地看着母亲。我们深一句浅一句地聊着,无非是当年我很拒绝的话题。比如哪个亲戚家又有什么事呢,父亲最近抽烟有些多呀,单位的老同事又有谁走了。
大约两个小时左右,母亲的头发经过修剪、卷花、定型、染色几个流程后,变成了乌黑的卷发,看起来年轻时尚。其实母亲的发质非常好,发丝粗且硬,适合烫发。母亲对着镜子前后看着,感受着瞬间变化带来的喜悦。忽然想不起母亲最早染发是什么时候,是姐姐出嫁前还是我出嫁前。母亲定是如我们一样充满着对新生活的希望,且不管她事后是多么孤单。看着母亲满足的样子,我忽然一阵心酸,幸好此时光阴细碎,我和母亲坐得那么近,记忆被从容梳理,时光一点点地倒退。
母亲老了。她年轻时如同一个追赶太阳的人,竭尽全力地奔跑。父亲的工作限制了他的爱,所以母亲包揽了三个孩子的一切。面对三个依次紧挨的孩子,她以陀螺般的姿势,在繁忙的工作和家务里旋转,无法停留,母亲丢掉自己太多,大把的时间用在我们身上,勤劳和付出是她的永久标签。生活给予母亲的空间太逼仄,如同攀爬在曲折的小路,想要行走是何等的不易和艰难。
陪母亲理发,幸福的何止是母亲,我也默默地感受着内心那股温泉流过。庆幸的是我终于还原成母亲的小棉袄,靠近离母亲身心最近的地方相互温暖,之前的那些执拗和抗拒都已不复存在,我借着母亲的温暖,一点点地弥补我之前有意留下的间隙。(作者系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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