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也是一种风景 王屹立

宝鸡去往太白的路口叫做潘家湾，车子驶过潘家湾不久，自任家山村开始，村庄后面的山势渐渐升高，缓缓与秦岭相接。但在浅山处有个朝向公路隆出的山包，远远就能看到这个朝向公路山包上独独长着的一棵树，就一棵。春夏之际，整个山包上青草低伏，绿色茵茵，苍翠之间只有这一棵树是高高挺立的、突兀的，但也是孤独的，像一幅静止的图画。

其实，孤零零的大树早成了路标，描述的时候，驴友们喜欢戏称它为“消息树”，还真有点形象。但电影里的消息树往往是可以随时扳倒扶起的树干，这棵树却是活的，而且树干粗壮，枝繁叶茂，绿冠硕大。

车停任家山村，步行去往山中的白雀寺，逶迤而上的小路必经“消息树”。满身大汗地登上圆圆的山包，人们都很自然地要在树下驻足、休息，一时间，莺飞草长，清风入微。

在树下，可以远观宽阔的渭河滩地，甚至可以瞭望升起在渭河北岸的台原。千河与渭河汇聚的三角地带，河水把河川冲刷得十分开阔，但河水却瘦而弱，像黄色的丝带被风拉扯得很远，河水两岸、土坡之下原本开阔的滩地，如今就是我们生活的田亩和城市。远眺中，城乡的繁闹与炽热都在长风的轻拂下安详下来，眼前，只见浩淼清空，烟云如流。

在一片静谧之中，我如树般凝望，亦如云般遐思。

渭河很古老，尽管两岸黄色的土地已经被树木和庄稼覆盖，但古老的历史脉络依稀可辨，亦如这棵古老的苍柏，风雨沧桑，容颜弥久。坐下来细细品味，正有一缕被历史浸染过的思绪升起，我们会看到，过往肯定有些壮丽的历史犹如大河般流过，也在这棵苍柏的俯视下演绎过英雄成败、历史悲欢，演绎过风云际会、世事变迁。遥望历史，秦由此“开地千里，遂霸西戎”，何等气势；1800年前，诸葛亮“出散关，围陈仓”，蜀魏隔河对峙，诸葛军师在此谱写了“经纶跃展，鞠躬尽瘁老臣心”的千古绝唱。正所谓，云归大漠随舒卷，门对寒流自古今，想当年，铁马秋风，石鸡啼鸣，而如今，风烟散尽，沧海桑田。

头顶上的树枝被风掠过，簇簇摇响，面对悠悠沉浮的历史，这棵树仿佛独自醒着。

树枝上挂着很多祈愿祝福的红色布条，在苍翠如洗的绿色中牵挂出丝丝缕缕的艳丽和火热。我轻捋着苍柏的枝叶，慢慢抚过它的孤寂与沧桑，手心里仿佛鲜活着历史的脉动和生命的坚守。

风，在辽远之中无遮无掩地吹着，透过轻风，能够清晰地闻见大秦岭草木的清香，仿佛还有山壑里如吟似歌的青翠流响。

忽一阵，山脚下村庄里的大喇叭响起来，听见清冽高扬的秦腔在空气里激荡起来，再看见田亩纵横间，房舍簇拥，炊烟袅袅，生生息息的变幻更加亲近……很远的二电厂冷却塔依稀可辨，台原上凤翔城在雾霭中影影绰绰。

不同线条的图画从不寂寞，或为历史，或在心中，每一页、每个人可以构筑不同的风景，就同此刻，我一路攀援，挥汗如雨，坚定地向着自己的风景而去，经过城市，走过村庄，在繁华和喧闹中，在沉静与激昂中选择生活的内容和方式，我清晰记得那棵树长久的孤独和坚守的模样，背身那一脉横亘的秦岭，壮丽绵延的山河，仅仅作为底色的陪衬，而苍柏就像北方执拗的汉子，季节变化中任由自己高大的身躯成为一帧寂寞的风景。

的确，它的风景不似花盆中甚至山野里五彩的繁花那般绚丽，也没有天际里霞光四射的喷薄壮美，甚至小溪里鲜活的奔流，甚至苍茫中蒹葭的摇曳，都不能相比，就因为它的孤傲与坚定。

偶尔，几声鸟鸣从山壑中升起，穿透山坡上的清风，树上的枝桠也被一阵辽亢的鸣叫划过，但绿荫苍苍，苍柏只把属于自己的舒展放在蓝天下，把生命的自在与静逸放在大地上，那时，还有什么可以代替，还有谁能够懂得，在蜿蜒迂回的长路上，我长久站立而凝视的是一页寂寞，还是满树葳蕤？

所以，偶尔的独处，在城市和咖啡和书籍相伴；或者游历，和山水和风景相伴。那样一种情境下，谁说寂寞不是一种风景。（作者系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

在信息爆炸、娱乐八卦甚嚣尘上的时代，所幸宝鸡这片土地依旧有人默然坚守、笔耕不辍。在这里将持续推出一批有关宝鸡的文学作品，为依然抱有情怀的你，提供交流切磋的平台。“石鼓苑”向众文学大家及文学爱好者开放，欢迎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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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张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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