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扇摇出的记忆

柳州晚报 2020-08-16 11:24 大字

□黎耘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进入三伏后,热浪袭人,幸有电风扇、空调,送来清凉。日渐淡出人们生活圈的扇子,成了遥远的记忆。

古时候,赤日炎炎似火烧,王孙公子把扇摇,摇的是精美的折扇、羽扇。仕女闺秀,摇的多是绢制的团扇,如《红楼梦》薛宝钗挥动团扇扑蝶:蝶儿忽起忽落,穿花度柳,宝钗蹑手蹑脚,东扑西扑,香汗淋漓,娇喘吁吁,煞是可爱。至于平民百姓的扇子,多是草扇、竹扇、蒲扇。

我见识过乡下匠人制作蒲扇的工序。采来蒲葵阔大的叶片,大体留出有用的部分,多余的剪掉;大约20张一摞,置于木板下,压上磨盘、石块、铁锭之类的重物;经十天半月,蒲叶压平,再经烘晒干透之后,即依模具画线,剪成圆形,用布条包边缝制,一把蒲扇就做好了。有的人买了蒲扇,在扇面上用毛笔题字、绘图——通俗的,题写民谣、打油诗,诸如:“扇子好凉风,时时在手中;天凉不见面,夏日才相逢。”若是怕别人拿走,便写上“有借有还真君子,拿去不还是小人”。高雅的,或题写励志警句、唐诗宋词,或画花鸟虫鱼、人物山水。写毕,画完,用煤油灯的火焰熏烤扇面,把字画熏得黑糊糊一片,再用湿布擦掉浮烟和墨迹,一幅黑底飞白的字画就显现出来了。小屁孩时的我,对这种“熏画”的制作很感兴趣,也在扇面写了“做好孩子”四个大字。谁知,好孩子做不成了——熏烤时,没把握好火候,把蒲扇烤焦了,湿布一擦,妈呀,擦出个窟窿。哥哥挖苦我:“还好孩子呢!——破坏分子!小屁股欠揍!”吓得我哇哇大哭。母亲责备哥哥:“你呀!你呀!……”抚着我的光脑壳说:“莫哭莫哭,崽崽是好孩子。下次再熏,就不会熏焦了。”她还给我两颗彩色玻璃纸包的水果糖,把哥哥馋得直咽口水。

最有趣的要数夏夜纳凉。

家乡的小圩镇只有一条长街,从山脚沿小河通到柳江边。夏夜,皓月当空,明晃晃的月光铺洒一地。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搬出竹床、躺椅、小凳,铺开凉席,摇动蒲扇,在檐下歇凉。先是待在自家檐下,渐渐人以群分。男人堆喝着消暑的山楂茶,抽着呛人的叶子烟,说桑麻,道年成,谈古论今,讲所见所闻;女人堆最是热闹,东家长,西家短,油盐柴米酱醋茶、生儿育女猪鸡鸭,七零八碎的事都是话题。都说三个女人成个圩,那高分贝的话声,无拘无束的笑声,间杂着蒲扇拍打的“扑扑”声,此起彼伏。三天一圩的小街,仿佛成了夜市,充满喧哗。小屁孩们不大喜欢跟这类男人女人凑堆,喜欢跟上了年纪的阿公阿婆在一起。阿公阿婆摇着蒲扇,给我们扇凉、驱赶蚊子,给我们“摆古”。中国民间四大传说的《孟姜女》《白蛇传》《牛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我就是那时听说的;当然,还有摇着鹅毛扇的孔明草船借箭、火烧连营,摇着破蒲扇的济公扶危济困、除暴安良……可以说,阿公阿婆们是我的文学启蒙老师,在我幼小的心灵注入了传统文化的养分。

若是没有月亮,银汉横陈、星斗满天的夜晚,却有另一番情趣。常常,男人堆女人堆在这样的晚上,没有那么浓烈的谈兴,话声笑声也没有那么高朗,能不时听到小河边传来青蛙“呱呱呱”的叫声,纺织娘和蟋蟀弹奏的交响曲,偶尔还有夜蝉几声不和谐的嘶喊。在这样的夜晚,不少小屁孩喜欢聚在我家隔壁的七叔公身边,因为他最会“摆古”。他讲的人熊婆和鬼怪古仔,吓得我们周身打起鸡皮疙瘩;讲神笔马良画金元宝,画大船,画风浪,让贪官葬身大海;讲黑脸包公用虎头铡“咔嚓”奸臣,为国为民除害,让我们激动得拍手叫好……我最献殷勤,给他摇蒲扇扇凉。有时候,正当我们聚精会神听七叔公“摆古”,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小伙伴的吟唱:“萤火虫,挂灯笼,飞到西,飞到东……”大家一窝蜂地涌过去——因为,发现了萤火虫!这不,在夜色中,萤火虫屁股的光很亮,忽而高飞,忽而低飞,像故意挑逗我们。大家挥舞蒲扇,有的尖叫,有的高喊:“萤火虫,莫飞高,天上有只麻雀鸟……”“萤火虫,快快落,带你回家吃糯饭,我家糯饭有喏喏(肉)……”当萤火虫飞临头顶,被蒲扇扑了下来,大家一拥而上争抢。抢到萤火虫的小伙伴,把它装在玻璃瓶里炫耀。于是,我们又开始等待第二只、第三只了。小屁孩们捕捉萤火虫的喧闹,让小街又生动热烘起来。

在酷热的长夏,蒲扇轻摇,摇出一阵阵清爽的风,驱散了人们因酷热而烦躁的心绪;蒲扇轻摇,送走了多少个漫长难眠的夏夜。近乎原始的蒲扇,摇出了乡村一种简朴的生活方式,一种亲近和谐的生活情趣,这是城市高楼里的空调机和电风扇吹不出来的。蒲扇摇摇,岁月留香。摇动的蒲扇,摇出了童年的欢乐,摇回了遥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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