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手指 □李星涛
准确的说,我喜欢的是她染上了些红墨水的右手的二拇指。
她是我小学一年级的语文老师,中等的个子,三十一二岁,脸就像是初夏田野里才盛开的茯苓秧花,白里透红。她的嗓音,听起来特别悦耳,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坐在荷塘的下风口闻到的一阵一阵荷叶的清香。最让我难忘的是她右手的二拇指,时常从上午第二节课开始就会被染上些红墨水。当她在黑板上写字时,我的目光就回盯住她的红手指,左右移动,如醉如痴。一旦她写字停下来,而且手又被讲台遮住时,我就会很失望,就像是看日出时遇到了一片黑云彩。
那时候,我很嫉妒坐在我前排靠边的名叫张康的同学,他身体不好,一到下午第二节课,脸就热得像块红布。每当这个时候,语文老师就会走到他跟前,用右手掌心紧贴在他的额上一会儿,再翻过来,用手背贴一会儿,然后便将他带到办公室里,让他坐在椅子上喝开水了。当时,我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是母爱,但在我幼小的心灵里,能被老师的红手指温柔地摸过一回,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于是,我便渴望班主任重新排座位,以便自己能靠边坐着,也发一次烧,也被老师摸一回。可是,半学期过去了,班主任也未重新排座位,而我也像个铁孩子似的,虽然故意在寒风里冻了半天,也未发烧过一次。
老师家有一个男孩,四岁了。星期五下午,老师便将他带到学校玩。下课了,我们便将他带到操场上玩。我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拿出对联红纸泡出的红瓶子,把他的右手二拇指染得通红。我清楚地记得,老师孩子的手指胖乎乎的,就像是妈妈园子里刚坐胎的红萝卜。我毫无顾忌地牵着他的手,心里荡漾着无限的满足和自豪!而当老师来从我的手里抱走孩子时,我也能近距离地看到老师的红手指。那根包含着我少年喜悦和忧伤的,散发着无限魔力的金箍棒的手指!没有人知道,一根普普通通的手指会给一个懵懂少年带来多少梦想,又会对他产生多少影响!我只知道,我到现在板书时,依然喜欢模仿老师的样子,用拇指和二拇指捏住粉笔,弯弯地翘起中指,随手腕的旋绕,写出一行行漂亮的字来。
老师没有将我们一年级语文带到底,就调到南京工作了。今年暑假开学,学校发办公用笔。我打上红墨水改作业,谁知这支笔却微微漏墨水,将我的二拇指内侧染得通红。同事让我去教导处挑换一只,我不仅没有去,而且还暗自庆幸。是这支劣质的钢笔,再一次将我带回了少年的记忆中。
老师姓陈,名朝阳,不知道她是否在南京工作了,更不知道她右手的二拇指是否还被红墨水染成朝霞一样的颜色?
作者单位:五河县新集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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