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山诗水咏古虹 ——古诗词中觅蚌埠之五河
□特约撰稿 李星涛 文图
五河，西汉置虹县，今五河即虹县地。东汉五河为夏丘县，属下邳国。三国时属魏。东晋五河置贡城戍。南朝前期属宋、齐、梁等国。北魏复名虹县，又名降城。北周时废虹县。隋时划虹县为夏丘县，属下邳郡。
五河，虽属偏邑，但绝不是洪荒蛮夷，渊薮泽国。其名贤记事之文，感怀抒情之歌，汤汤如五水汹涌；其鸿章巨作，诗赋精华，足以昭垂简帙，流芳千古。
古虹诗中绽美景
古虹县城为历代文人墨客歌咏的对象，最远者当属隋朝徐彦伯的《淮上吟》：“贞寂虑兮淮山幽，怜芳若兮拏牛洲。崩湍委咽日夜流，孤客危坐心自愁……”
唐朝李绅到虹县，赋诗《入淮至浮山》：“山凝翠黛孤峰迴，淮起银花五两高。天外绮霞迷海鹤，日边红树艳仙桃。岸惊目眩同奔马，浦溢心疑睹抃鳌。寄谢云帆疾飞鸟，莫夸回雁卷轻毛。”
淮河本是利河，北宋以前河道宽广，舟楫畅通，直达东海。需要强调指出的是，诗中的“五两”乃古代测风器，缚五两鸡毛于竹竿竿顶以测风向，有编者不知“五两”何所指，竟擅自将这句诗改成“淮起银花五丈高”，实乃大误。
韩国和朝鲜古名高丽。中国宋代元丰年间，高丽使臣金弟、李绛孙、卢柳、朴寅亮等人都到过虹县。他们一路唱和，完成了诗歌集《西上杂咏》。其中著名诗人朴寅亮，在泗州(虹县境内)留下一首影响很大的诗：“岩岩峻石叠成山，下著蠙珠一水环；塔影倒垂淮浪底，钟声摇落碧云间；门前客棹洪涛急，竹里僧棋白日闲；一奉胜游堪惜景，故留诗句约重还”。这首杂咏诗，经史学家考证，描写的就是当时的古虹县。
宋代著名诗人秦少游的代表作，就是从虹县(今五河故地)往泗州城去的途中写下的，题目叫做《泗州东城晚望》：“渺渺孤城白水环，舳舻人语夕霏间；林梢一抹青如画，应是淮流转处山”。只要是宋代诗选，只要选到秦少游的诗作，一定少不了这首《泗州东城晚望》。这里的“孤城”即指虹县城，“山”即指今五河县淮河边上的浮山。
北宋大诗人苏东坡曾经游览过五河的大巩山。大巩山金矿储量丰富，由于长期开采，便形成一条狭长的地下通道。这通道向南一直通到明光地界，向东与30里外的浮山洞相通。明朝初年，朱元璋滥杀功臣，少数幸免于难的有识之士看到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结局，便纷纷逃离凤阳，来到五河境内。其中几位就来到了山清水秀的大巩山，过起了隐居的生活，他们以淘金洞为居室，每天琴棋书画，了此残生，故而被称为“仙人”或“仙家”。他们隐居的山洞也被后人称之为“仙人洞”。
仙人洞位于104国道硖石东2里处。仙人洞曲折幽深，洞内碎石堆积，水滴清音，洞壁上还有仙人凿石之印，火燎之痕。这些印痕宛如历史的胎记，徐徐诉说着仙人们悲欢离合的沧桑故事。北宋大诗人苏东坡从大巩山仙人洞探幽至几公里外的浮山。当他出洞登临浮山之时，不由被“洞在淮山，夏潦不能及，而冬不加高，故人疑其浮也”的奇景所感动，遂留下了一首《濠州七绝·浮山洞》的七言绝句：“人言洞府是鳌宫，升降随波与海通。共坐船中那得见，乾坤浮水水浮空”。
苏子的这首绝句和其妹婿秦观的《泗州东城晚望》珠联璧合，不仅为虹城五河留下了千古的文坛佳话，而且也为虹城五河绘下了一道亮丽的诗歌美景。
千古浮山是赋山
“一山三湖五条河”，五河地貌用此一句话便可概括殆尽。这里的山便是浮山。沿朱顶东南的突兀丘陵而起，过小溪的大巩山，至武桥石梁河东岸的龙岗。顺着这道东北西南走向的山脉远远望去，好像有一条苍龙逶迤起伏。浮山正好处在这条龙的“龙头”位置。
浮山，古名临淮山，为淮河第三峡：一峡为凤台县峡石山与八公山，二峡为怀远荆山与涂山。浮山是淮河中古津渡口之一，重要的水陆交通枢纽，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梁天监十三年(公元514年)，南北朝，梁、魏两国争夺寿阳(今安徽寿县)，魏军先占寿阳，梁国派兵屡攻不克，梁武帝萧衍采纳了魏国降人陈吴的建议，在浮山拦河筑堰，“以水代兵”堵截淮河，以灌寿阳城逼魏军撤退。果然，魏军不得不撤退，把寿阳让给梁国，留下了当时世界上最高的土石坝工程——浮山堰。
为了筑浮山堰，梁朝付出了巨大代价。他们从徐、扬二州征发民夫，每4户出一人，浪费铁器几千万斤，伐树做木笼，施工中死人无数。由于浮山堰逆淮河流势而建，筑成后只存在了4个月，即被淮水冲垮。解放初期，在浮山尚可看到浮山堰残存遗迹，现已完全淹没于汤汤淮水之下，看不见一丝痕迹了。
浮山还是“赋山”，五河人之所以如此称之，是因为清咸丰年间廪生郜云鹤曾作过一篇有名的大赋，曰：《登浮山赋》，文如下：
“客有过临淮山者(浮山一名临淮山)，呼舟子而系船，陟崔嵬而目送，草埋径而风凄，邻无人而屋空。顾四野兮萧条，余万派之澒洞。客曰，此山也是正阳以下之咽喉，乃洪泽以上之枢纽。收百川之来源，锁五河之隘口。曾岁月之几何，讶江山之非旧。
徘徊久之，忽逢一叟，枯槁其形，飞蓬其首。踉跄而前，状若中酒。爰与倾谈，危坐山右。叟曰，客讶此山之异，请言此山之勋。自遭兵燹，时苦妖氛，铁胫扇众，铜马成群。既顺流以夺隘，亦筑垒以屯军……”
赋中，借老叟之口，写出了浮山自梁以来的沧桑历史，侧面谴责了梁武帝萧衍修建浮山堰给五河带来的“山非童而皆秃，人无地而可藏。老稚枕藉于沟壑，壮者散处于四方”荒凉，以及浮山遭遇兵燹之后所形成的“林无不伐之木，野有被掘之坟。怵狼烽之逼近，叹鹿走之纷纭”的凄惨，同时也间接抒发了自己浪迹天涯，生若飘零的隔世之叹。
现如今，浮山几乎是一座荒山。山顶原来有座小庙，规模不大，而今已荡然无存。山腰有碑，驮碑的赑屃于风吹雨打之中，也只剩下残肢断身，面目不全了。山脚下，雨洗风磨，地壳的断面清晰可见，自然的神力，把岩石压得像油饼似的，层层叠加，宛若历史书页。只可惜，浮山不同于大巩山，它的上面只有沙砾、石子，没有煤层，更没有金矿。倒是凭借廪生郜云鹤的一篇《登浮山赋》，成就了自己远近闻名的赋山美名。
新旧八景皆诗景
说过了“一山三湖五条河”中的浮山，让我们再来看看三湖和五条河。五河境内的三湖指的是：沱湖、天井湖、香涧湖。五条河指的是：淮浍漴潼沱。
古往今来，这些河流和湖泊，映朝霞于波间，藏落雁于沙洲，或飘扁舟成帆影，或笼烟雨成梦境，造就了五河水乡特有的新旧景点。著名的有旧八景：长淮夜月、小溪烟雨、浮山雪霁、东寺晓钟、南禅登高、北桥格市、浍沙落雁、崇浦归帆。
新八景：东林返照、西渚烟霞、沱溪喷玉、金冈叠翠、南浦渔歌、北原牧唱、坝柳垂金，练湖月影。
续新县八景：文峰圆影、试院吟声、板桥步月、商舶归帆、南薰观稼、北渡争舟、东沟渔唱、西坝农歌。
五河景点无论新旧，皆有诗人歌之咏之。著名旧八景诗有清顺治年间进士侯执纁和清康熙邑令郑鼐的《五河八景》，新八景有清咸丰年间孙玉铭所作的《新八景》。侯执纁为五河八景赋诗云：
一、小溪烟雨
缥缈阴云锁碧空，水天迷望雨融融。龙腾大泽涛声远，日罨晴光雾气笼。绿树半归浓淡里，青山浑人有无中。几回不辨青苍色，烟景茫茫到处蒙。
二、坝柳垂金
沙堤冉冉霭清辉，况是云遮雨乍微。千树淡黄含落照，万条嫩绿拂轻衣。莺流细雨和烟媚，燕趁斜风贴水飞。为爱溪边春色好，买将春色到柴扉。
三、金冈叠翠
夏木重重覆翠岑，偷然世外足幽寻。岩头宝塔干霄汉，碧殿香炉接古今。客向风林消酷暑。僧敲石磬动清音。即兹便是羲皇界，那得蓬莱深更深。
四、南浦渔歌
雨余南望浩波明，儿许渔舟逐浪轻。雪卷涛声来击楫，鹤回云渚杂长鸣。竿头明月三更挂，舰外清风四面生。不尽沧洲渔父意，芦中听取棹歌声。
五、长淮夜月
万里清光冷素秋，乘槎便拟溯中流。金轮荡漾澄潭底，玉镜高悬碧树头。幽涧微风吹荇藻，横空孤鹤过汀洲。良宵有尽情无极，水满长淮月满舟。
六、浍沙落雁
野风蝉噪送微京，北雁南来字数行。碧落联翩分点画，云边嘹呖下沧浪。游翔泽畔情偏远，食宿沙汀兴转长。遥望芦花秋水白，湖波影里几斜阳。
七、浮山雪霁
寒山遥指白云赊，一派虚名六出花。凛冽朔风侵客骨，微茫疏树谈人家。千岩霁景明琼阙，半岭晴光缀玉葩。依约不分天地色，几行断雁怯风斜。
八、北原牧唱
荒原蔓草牧儿过，两两三三笑语和。一笛微风吹远调，数声清唱带山歌。日高安稳眠牛背，烟景苍茫渡涧阿。暮色依稀归犊晚，柴门不掩月明多。
旧八景中，除小溪烟雨、金冈叠翠、长淮夜月、浮山雪霁等四处点名了具体的地点位置外，其余四处也各有所指。其中，“坝柳垂金”指的是西坝口的垂柳，“北原牧唱”指的是浍北民歌，“南浦渔歌”和“浍沙落雁”均指元集附近浍河之上特有的景象。
孙玉铭所作《新八景》：
一、文峰圆影
泮宫池畔水洋洋，塔影凌空映夕阳。从此文明瞻有象，九霄日近灿霞光。
二、试院吟声
剑戟沉消气象清，当年贤宰费经营。重遊虎帐谈兵地，听得弦歌一片声。
三、板桥步月
散步瑶街兴未阑，冰轮万丈夜光寒。遥闻击柝声声急，且对清流击钓竿。
四、商舶归帆
帆影回环夕照间，争喧渡口水孱孱。纵然为国征输急，还恤生民物力艰。
五、南薰观稼
我稼如云一壮观，小民耕作历艰难。好风却少琅玕引，且把瑶琴一曲弹。
六、北渡争舟
夕阳西下水东流，车马争喧听不休。溱洧济人虽小惠，莫教舟子索蝇头。
七、东沟渔唱
卖得鱼儿缓缓归，斜阳风送柳依依。而今才信烟波乐，唱和同心坐钓矶。
八、西坝农歌
筑圃登场岁告丰，西郊共庆坝成功。茅檐得遂优游乐，击壤兴歌送晚风。
新八景中，除了板桥步月、东沟渔唱、西坝农歌三个景点尚存之外，其余景点位置因年代久远，大都以讹传讹，不知何处了，这未免有些遗憾。
五河虹城，自古以来，景点灿如星河。历代文人墨客，目睹景点，或发思古之幽情，或感时溅泪，即时抒怀讽喻，以诗以词，以歌以赋，为五河虹城留下了有韵有声的文化历史。除镌刻于八景上的古代诗词歌赋之外，境内的汉王台、霸王城、马藏港、文笔峰、大屯城、小屯城、边军城、耿公台、晏公堆、后亭湖、金刚嘴、垂缰井、古铁桥、净土寺等古迹之上，皆附生有大量意蕴深厚的诗词文化，它们与汤汤五水一起，共同筑成了五河虹城一岭美如彩虹的诗词矿脉。
作者为蚌埠日报作家采访团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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