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那月 那车 □李睿阳

蚌埠直达广州的高铁途经合肥站时需要调头,为避免视觉逆行的不适,列车员请大家调转座位方向。因为正好在第一排,一时兴起的我并没有立即转动自己的座位。视线内,车窗外的树木、山水和风都与我逆向而行,恍惚间,竟忆起儿时坐在母亲自行车后座的情形。

与大多数的70后不同,母亲并没有练就骑自行车的童子功。据说,她是在工作后的第一年,花费了一个半月的工资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辆自行车。

“560元巨资,买了辆深圳产的阿米尼。当时沉迷于电视剧《外来妹》,就觉得凤凰、永久,北京、上海什么的都过时了,特区的产品才够时尚!粉嫩粉嫩的颜色在一堆黑乎乎暗沉沉的老款自行车中也确实抢眼!”对于自己的“颜控”,母亲从不避讳。三天速成,美美地骑上路第一天就被警察逮个正着——责令上牌!是的,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的江淮小城,自行车还是家家户户的主要交通工具和重要资产。按照当时的《道路交通安全法》规定,自行车应当“经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登记后,方可上路行驶”。同时,打上钢印、挂上牌照,一旦丢失被盗,公安部门可以追踪溯源确认失主。如今,丢自行车已经成了非常鲜见的事情,倒是小区的物业整天为那些停放在单元楼里常年无人问津的自行车而头疼,网格员们在业主群里时不时的就会发一些请车主认领的信息。

我上幼儿园时,母亲买了一辆奶咖色的捷安特,我便每天坐在母亲的自行车后座看风景。母亲为了使自行车前面的车筐颜色与车身颜色一致,准备把铁筐换成柳筐,跑遍了城市大街小巷也没找到,不得不请当时远在上海的同学代为购买。母亲会一面蹬着车,一面和我说话,提醒我把脚放好,不要夹进车轮里了。小小的我紧紧抓着她的衣角,耳朵贴在她的后背听着她的滔滔不绝,感觉那带着胸腔共鸣的嗓音温暖又甜美。偶尔,我也会反向坐在自行车后座,抓紧座杆与母亲背靠背,风在耳边流动,前进中的后退感有些眩晕也很新鲜,母子俩都很兴奋,父亲却会极力反对:“太危险了!快把孩子转过来!”。有次,因为路面颠簸,车钥匙绞进车轮,整车摔倒在马路中间,母亲侧脸着地垫在我身下,擦伤的脸颊渐渐形成了一块色斑,留下个永久的纪念。从那以后,母亲就把车锁换成了活动的链条锁,骑行时就放进车筐,避免再出意外。随着互联网购物兴起,家中的自行车配件全是母亲从网上购买。

小学时,家里还清了房贷,日子逐渐宽裕,母亲决定更换交通工具。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周末,拉着我和父亲去光彩大市场买了辆电单车。这次,当场速成,在销售员的简单示范和三分钟的试骑之后,母亲直接载着我和父亲一路呼啸回了家!吸取教训,尽管非机动车已经不强制上牌,母亲还是自觉地去交警队给电单车上了牌。“嗯嗯,安心点好!”母亲说。

这之后,母亲每天接送我的时间大大缩短,节约出更多的时间,我的早饭、午饭自然比自行车时代丰盛了一个档次。省时省力的电单车当然也有不足,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冬天太冷!速度快自然拉风,入冬后屈膝坐在电单车后座,寒风刺骨的感觉如同跪在雪地里,紧紧搂住母亲的腰,年幼的我无比羡慕在银行工作的姑姑:“你骑自行车时,我姑姑就骑电车了；你现在骑电单车,我姑姑已经开汽车了；等你开汽车时,我姑姑肯定已经开飞机了!”

“哈哈哈哈”母亲毫不在意,回应我一连串的笑声“这你就不懂了,你爸妈都是公务员,收入比不上你姑姑。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在你姑姑买飞机之前买汽车的。”

那时,真的听不懂母亲的话啊,只觉得坐进温暖的汽车里去上学的日子离我很遥远。

赶在最冷天气之前,母亲网购了东北的皮毛护膝、护腰、江浙的头盔、手套、海淘的暖手宝,母子俩每天都要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才能出门。入夏,又网购了电单车专用遮阳篷,摇摇晃晃地在烈日下骑行。后来,市里创建全国文明城市禁用遮阳篷,母亲忍不住感叹:这个确实不安全,当年也是真无奈啊!

我的整个小学阶段,也是互联网商务突飞猛进的时期。母亲的网购清单已经从零星采购扩展到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尤其是当她迷上烘焙之后,大到烤箱模具,小到黄油面粉,网购都是首选,我的口福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父亲分析了母亲热衷网购的原因:第一是因为身为职业女性兼家庭主妇的她,确实没有时间去逛商场逛超市,网购可以充分利用晚上的时间精心挑选；第二是因为电商平台和快递链条确实日渐成熟,价真货实、食品安全、速递速达早已不是奢望；第三,当然是网购平台的货源天南海北、境内境外手到擒来,对于我们这样的小城来说,线上采购的优势自然势不可当。

随着经济的发展,城市的扩容,父母的工作单位都从老市区搬到了新城区,上班的路途变得更远了。购买私家车的议题提上家庭日程,是从市里的重点高中迁址城南开始的。父亲认为,在我考取高中前必须完成买车和母亲考取驾照这两件事情。素来意见难得一致的父母,在选车的问题上倒是出奇的一致——新能源油电混动车,理由嘛一是环保二是节约。国家鼓励购置新能源车,既有车补又可以减免车辆购置税,日常补给费用也低,一旦市区车辆爆满开始限行,新能源车也不会受影响。2014年,新能源车辆的认可度并不高,尤其在我们这样的小城市,周围的亲戚朋友都劝父母不要头脑发热,即使买新能源车也不要买国产的,父母却异口同声:“我们对国产车有信心!对新能源车有信心!”本地没有车源,我们一家三口去了南京,买回了最新量产的比亚迪秦,当时考虑南京比较近,车辆开到南京年审或处理违章也不过就两个小时的路程,还是比较方便的。没想到,随后的几年时间里,因着“放管服”改革的春风,还没有等到第一次车审的时间,异地年审就已经开通,还没有发生违章问题,交通部门就实现了跨省异地违章处理。而新能源车辆不仅是免车购税,还开始免交每年的车船税,所以从购车至今,我们没有负担一笔税费!

购车后,母亲就开始考驾照,每个周末赶到桥北的驾校,五个人共用一个教练一辆车,轮流上手轮流试车,边学边忘,而考试必须提前预约无限期排队。从科目一到科目二等了三个月,从科目二到科目三又等了三个月!从寒冬到酷夏,母亲的考驾照之路经历了半年有余!首次取得驾照的有效期限延长到了6年,父亲说你母亲这运气真好,我的驾照之前可是每两年就需要过审一次的啊!

今年高考后,暑期里我也开始考驾照。如今,比母亲当年还要低的费用,却是一对一的教练,一人一车,报考流程也简化了许多,考试场地可以在本驾校,不用担心因教学和考试的场地、车辆的不同而影响考试成绩。从科目一到科目二我仅用了两周时间,因学校开学没来及考科目三,本以为不知何时才有时间回去考科目三,没想到改革又出新规:C1驾照允许异地考试了!那么,我也可以在广州这边继续我的科目三考试了。前几天,爷爷打电话来说如今70岁以上老人也可报考驾照了,他也准备考个驾照,今后可以带着奶奶自驾游。一系列的驾考改革,让驾考更加人性化更具公平性。

“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我来到遥远的南方求学,但每天都能与母亲视频,感受母亲那份特有的温暖。回想起那年,那月,那车,竟无限感慨,眼中闪烁着幸福的泪花。是呀,在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简政放权、放管结合、优化服务、减税降费等一系列的改革措施,让百姓不仅从经济上、物质上充分享受到了国家发展、经济腾飞所释放的红利,更是享受到了政府职能转变、政务服务优化所带来的公平与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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