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日月长 赵传兴

淮河晨刊 2019-09-25 08:11 大字

大约是在1986年,父亲把邻居的小店盘了下来。

小店就在我家东边二十米,门朝东,一间房,空心砖堆砌而成。一扇小木门,一扇大窗户。面对着一条乡村道路,路东几十米便是村小学。

店虽小,却也一应俱全: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烟酒糖果、文具杂物,把四层柜台摆得满满当当。甚至自行车上一毛钱一根的气门芯,都能在角落里找到几根。店里最突出也最惹眼的,是门与窗之间的那口大缸。那是一口酱油缸,缸里盛满了酱油。酱油是镇上生产酱油的人送过来的,隔个五日八日,便来送一次。墙上挂着一个漏斗,酱油缸里浮着一个长勺。村里人拿着酱油瓶来,我便将漏斗插入瓶口,用长勺舀满一勺倒入漏斗。一毛钱一勺,两毛钱便能打满一瓶。

还有一个酒坛子,在窗户的北边。瓶装的酒没几家能买得起喝得起,多数家庭是打散酒喝。邻居一个老爹,酒瘾特别大,每日都要来打酒,有时半斤,有时一两二两。打一两二两时,不带酒瓶,勺子直接对着嘴,一仰头,入了口,入了腹。舔舔,咂咂,品品,一副悠然自乐的样子。

柜台上放了一个厚本子,那是小店的账本。一多半的家庭赊过账,或当时没带钱,隔天就来还了;或家里没钱了,需要等秋庄稼卖掉才能还上。有时到了年底也还不上,只好等到来年。不过村里有讲究的人都不会让账过年。店主和赊账人是互相信任的,账是店主记,一笔账还了,店主就画上一笔。

也因为账的事闹过不愉快。比如一笔账过了几个月,你去要,他已经忘了赊过账,或者他说已经还了,可是账本上并没有画掉。这就有几个原因:或是时间久了,欠账的人记忆有误了;或是店主收了钱,忘了画掉了;也或许是欠账的人让孩子来还,而孩子买东西吃掉了。谁都不是故意的,故意赖账的人是找不到的。

看小店多是母亲的事,进货多是父亲的事。父亲通常在周末的早晨,坐班车去市里,下午坐班车回来。父亲带一两个空蛇皮口袋去,带一两个满蛇皮口袋货物回来。父亲进货的地点是太平街和二马路,那儿是繁华热闹的小商品市场。有一次父亲进货回来,班车失控一头钻进了路边的深沟里,父亲身上多处擦伤,蛇皮口袋也被泡在了水里。瓜子、练习本、针头线脑都潮湿了。有的晾干了还能用,多数的直接就报废了。车主赔了二十块钱,而父亲进了一百多块钱的货。

我那时正读初中,白天的小店似乎和我无关。父亲却给我派了个晚上的活:看店。店里有张疙瘩床,靠着南墙东西放着。我晚上做完作业,在八九点钟到店里来。一盏十五瓦的电灯吊在头顶上,显得昏黄老迈有气无力。我斜依在小店的床上,用了最好的夜晚时光,一遍遍地背政治、历史知识,临睡前回想一遍,早晨醒来再回想一遍。我也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读了很多当时流行的武侠小说,比如天龙八部;也喝了不少的袋装饮料“小雨点”,空袋子被我扔到床底下,母亲过了好久才发现。

小店也被小偷光顾过几次。都是在晚饭时间,我们锁了门,却没有关上窗,偷儿就利用那十几二十分钟的朦胧时间,翻进店里。几次少的都是烟,和钱盒子里的钱。虽不多,却也让人反感生厌。我们能估摸出是谁干的,都是左右邻居,没有去找过他,只是加强了安全措施,把窗户关好。后来他在外地因偷窃被抓,蹲了一段时间牢。我们都有点自责:当初如果警告他一下,或许他以后就不会犯法了。

父亲通常在九点多来店外转转,喊一声:“关灯睡觉吧。”我就关了灯,却睡不着,就看黑暗,或者看从门缝里钻进来的月光,或者,重新把灯打开。一个人在店里,读书,或者不读书,都是莫大的享受。时光是自己的,唱一首歌,做几节广播体操,练上一会二十四路小洪拳。想怎么肆无忌惮都可以。或者就在灯光下踅摸一会,也说不清找什么,摸摸酒坛子、酱油缸,掀开盖来闻一闻,看看糖果、麦乳精、小饼干、小雨点,多半个厨房的味儿都在了。心里便有了众多感官的愉悦。

这是个让你想呆的地方。空着手来的人,拎着东西回去;空着心来的酒瓶、油瓶,被装得满满地回去。来去的都是笑脸,都是对生活小小的满足与愉悦。

店里日月长,小店的时光碎片藏在心底了。那是父亲和母亲对生活的美好追求与期冀,想起来,心里便暖暖的,软软的,日月的温情瞬间便弥漫开来。

作者单位:禹会区白衣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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