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棋局局新 □谢曜尧

《邪不压正》海报北洋年间的一段武林公案延续至抗战前期的北平城,一面是刀光剑影,师兄弟反目的血海深仇,一面是黑云压城,家国危亡的至暗时刻,虚构的人物、架空的时空,甚至是有些无厘头的剧情,这不是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历史正剧,也不是脑洞大开的抗日神剧,这是姜文导演四年磨一剑的《邪不压正》——虚构中有历史的影子耐人寻味,桥段里有若隐若现的曲笔和隐喻发人深省,总之,这一切很姜文。

背负家仇国恨的李天然打大洋彼岸学成回国,在神秘组织的安排下隐身于养父亨德勒医生供职的协和医院,自以为学得一身武艺,就可以手刃仇家快意恩仇了,殊不知四九城里的那点事儿,还真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可以凭着一腔血勇简单搞定的。

养父亨德勒医生,一个游戏红尘的老顽童,整日游走于龙蛇混杂间,沉溺于觥筹交错里,是最不像医生的洋名医,对于李天然的复仇计划大加阻拦,他有苦衷；蓝青峰,前清武举、反清义士、北洋大隐,交游于正邪两道,面目模糊,忠奸难辨,对李天然的所思所想了然于胸,他有计划；十三年前的仇人,大师兄朱潜龙和日本浪人根本一郎,早已不是靠着杀人越货混饭吃的小混混,一个进了庙堂,摇身一变成了四九城里的警察局长,成了正义化身,一个入了厅堂,改头换面成了中日文化交流学者,手捧《中庸》《大学》,口曰“之乎者也”,广收门徒,成了文化偶像,人哥俩有秘密；还有风情万种的交际花唐凤仪,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女裁缝关巧红……所有这些人,围绕着中二青年李天然身边的这些人,都有自己的面具、都有自己的手段、都有自己的目的。

中国人常说“江湖”二字,什么叫“江湖”?西人是难于理解的,便是国人,如没有历练到人情练达、世事洞明的程度,想理解起来,也跳不出港产武侠片的窠臼。李天然一个毛头小子,虽出身于江湖,但洋面包吃多了、洋墨水喝多了,他哪里知道这江湖中人情的羁绊、利益的交换和无处不在的套路。李天然的固执害死了一直默默保护着他的养父亨德勒医生,他的固执也把自己推向了关系网的最深处、最隐秘处,如同深陷蜘蛛网的无头苍蝇,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姜文先生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大大咧咧,说话率真、行事爽直,是条硬汉子,可你细看他的作品,骨子里他是个文人,是那种中国传统的文人,有出世的心,有入世的情,有杀人肝胆,有悯人心肠,所以姜先生的作品,无论开头如何荒诞不经,那结尾总会给人以希望,让你带着笑流泪或者流着泪微笑。在四九城的棋盘上把自己下成了死棋的李天然居然开挂了、老谋深算的蓝青峰居然良心发现了、阴险毒辣的朱潜龙、根本一郎哥俩居然集体智商不在线了、历来把男人当成工具利用的唐凤仪和关巧红居然感情用事了——姜导关键时刻手软了,所以不通人情世故的死棋、弃子李天然逆袭了,反派人物花样作死,正派人物满血复活,这是姜先生的文人心肠,也是这部作品的一大败笔。

劫数东南天作孽,鸡鸣风雨海扬尘。在卢沟桥事变的大背景下,家仇已报,国恨难消,曾经是幕后黑手的蓝青峰与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卒子李天然抛弃前嫌站在了一起,营救爱国将领张将军；曾经不问国事,只图自家快活的交际花唐凤仪在屈辱的日军进城仪式上纵身一跳,以死明志——矛盾变了、利益变了、棋局也变了,曾经的对手站在了一起,为国难站在了一起。这一点,是自诩中国通的根本一郎们猜不透的,也是那些一贯视我们为“老大帝国”的鹰视狼顾者们猜不透的——世事如棋局局新,江湖在变,人,怎么能不变呢!

片中蓝青峰招呼李天然父子吃饺子,说是“捏这盘饺子就是为了这碟醋”,民国大隐固然可以这么讲究,至于姜先生和您那精雕细琢的《邪不压正》,作品是给大众看的,我们就想踏踏实实的吃盘饺子,就不劳烦您端醋了,至于您的那一碟儿醋,还是蘸着您的江湖,慢慢将息吧!

作者单位:蚌埠工业园管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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