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爷爷拾鱼 许敏

淮河晨刊 2019-02-27 11:32 大字

我的爷爷一生有两个爱好:抽烟和捕鱼。烟不离手,却滴酒不沾;业余捕鱼,贫时添荤富时健身。

听说祖上是从淮河上游顺流而下,捕鱼为生,行至蚌埠,见水草丰美,土地肥沃,便弃船事农,定居下来。但撒网捕鱼这一技能依然保留并传了下来,直到我父亲这一辈。

制作渔网的工序很复杂,爷爷会织网,即便是能买到现成的,爷爷也要改造一番。然后将网浸入新鲜猪血中,再放入大柴火锅上蒸。蒸完还要晾晒干透。这么大的网一般是将头吊在树上,下面拉开呈扇形固定。当然还有其他捕鱼的装备,类似背带裤的皮衩,穿上这个可以下到齐胸的水里,如果水不深可以穿深筒雨靴。再就是鱼篓,一个人时可以挂腰间。如果带一个专门拾鱼的人那是最好不过了,小时候我就常跟着爷爷在淮河南北的沟沟汊汊里拾鱼。

那时候爷爷也就五十多岁,身体硬朗,听说哪里出鱼,不管是多远,骑上二八自行车就去了,带着网,鱼篓,当然还有我。到了河边,爷爷穿上皮衩,拎着渔网就下河去,通常出鱼的河面都有许多捕鱼或看捕鱼的爱鱼人,爷爷的出场会引来许多围观的人。只见他转身90度,奋力将网撒出去,稳稳地在河面落下一个圆,岸上的人不由发出赞叹声,说,这老爷子身手有多矫健啊!

慢慢地拉网上岸,围观的人群也都怀着期待,爷爷将网细细抖开,好的时候是五六斤的混子鲢子,差点的汪丫鱼川条子,最孬的小草鱼小蚂虾,有时候会有河蚌小鳖等不速之客。这个时候我就闪亮登场了,有条不紊地拾起战利品,那些不服气的鱼虾有时会蹦跶出我的手心,可最终还是逃不出我的视线,再次将它拿下!

鱼多的时候,爷爷是比较忘我的,每次都是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在河水的那些五色倒影里,荡漾着祖孙二人的身影,像一张时光的老照片,永远拓印在我的记忆里。

星月初上,我坐在爷爷的自行车后面,有说有笑,满载而归。炊烟里的奶奶等待着我们,我们邀功一般将战利品倒满大木盆,全家欣喜地挑拣,然后奶奶麻溜地做一大锅小鱼贴饼,揭开锅盖,香味弥漫小小的村庄……

当我们长大,爷爷渐渐老去,也没有人再跟着他去拾鱼。在他七十多岁的时候,还曾骑车去离家十几里路的地方捕鱼,天冷路滑,没有空手回,却被儿孙一顿担心数落。

在爷爷最后住院的时候,我还跟他聊起撒网捕鱼的事情,说到他的爱好,爷爷暗淡的眼神立即闪烁,仿佛时光倒回几十年……

如今爷爷去世四年多了,老家也拆迁了,爷爷的渔网被爸爸包好收了起来。每次看到河边捕鱼的人,我都会驻足停留一下,而世上再无那个带着我去捕鱼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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